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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1页)

卢杰抬起目光,望着那个牵扯到他的命运的小女孩,他抬起微微颤抖着的手指,试图和她搭话:&ldo;你手上的这个是什么,看上去很好玩?&rdo;

&ldo;喏,这个是橡皮筋。&rdo;娅叶想要拉开皮筋展示给卢杰看,却发觉皮筋已经纠缠成了一团,怎么也理不清楚,只好将它一股脑地揣回口袋中:&ldo;等我的好朋友回来了,我们跳给你看。&rdo;

&ldo;你的好朋友是谁呀?&rdo;

&ldo;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她学数学可棒了,肩上有一道杠。&rdo;娅叶兴致极高地坐直了身子,她本来还要再说下去,却被身边呼啸而过的渣土车吓得靠在了卢杰身上:&ldo;叔叔小心!&rdo;

卢杰单手转动方向盘,将车头摆正了方向,右手悄悄地伸入衣襟,将抵住娅叶后背的弹簧刀收起。幼小的娅叶尚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一靠如果再多几公分,自己的身体就将被刺穿,血溅车厢。

卢杰恨不得用最脏的话骂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这天就神魂颠倒,做什么事都不小心,连车子也开得歪歪扭扭。可这又的确不全是他的过错,娅叶对好朋友的描述实在是太生动了,让他幻想那个活生生的小女孩正站在车前方的马路上,却又在忽然间,变成了一具蜷缩在砖缝里的血淋淋的尸体!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娅叶发出的声音、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提醒着他,副驾驶位上坐着的,是他好兄弟的爱女!而他,是禽兽,是怪物,是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恶毒物种。

&ldo;叔叔,这是哪儿呀?&rdo;娅叶好奇地张望着窗外,卢杰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来到了西边郊外的一处废弃工厂,他正踌躇着如何解释,小孩子的注意力却转移得极快,娅叶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卢杰:&ldo;坐车真开心,如果叔叔把我的好朋友也带上就好了。&rdo;

&ldo;好主意,只是我不认得你的好朋友呀。&rdo;卢杰仍在用言语试探。

&ldo;不认得吗?&rdo;娅叶用手指撑着腮帮子,像是在替卢杰想办法:&ldo;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她应该已经到院子啦。&rdo;

&ldo;好。&rdo;卢杰放下手刹,却依然犹豫不决,只听见娅叶又喃喃地说:&ldo;叔叔和我爸爸,小时候也是像我们一样的好朋友吗?那你们为什么不会跳皮筋呢?&rdo;

娅叶的话语穿过空气,刺入卢杰的耳鼓膜中,似是有非同寻常的威力,令卢杰莫名地感到头皮发麻,于是卢杰不假思索地松开离合,迅速地将车子掉了个头,紧着嗓子对娅叶说:&ldo;我和你爸爸,是在大学里认识的。&rdo;

&ldo;原来爸爸骗我。&rdo;娅叶嘟起小嘴。

这下,卢杰彻底地不再犹豫了,他一路驱车返回,将娅叶送回家门口。

卢杰松开娅叶的小手,俯下身对她说:&ldo;朋友没来的话,还是先回家吧,别让爸爸妈妈担心。&rdo;

&ldo;诶?&rdo;娅叶似乎并不愿就这么上楼:&ldo;可是我那会还看到她了。&rdo;

&ldo;什么?&rdo;卢杰心下一紧,脸上依然不动声色,手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娅叶的腕,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节弯曲,隐蔽地圈住了那细细的臂,虽然并未勒紧,却足以让她逃脱不得。

&ldo;叔叔,其实我没有说实话,你今天就见过我的朋友,我本来想让你大吃一惊,&lso;原来就是她呀&rso;的。&rdo;娅叶忽然俏皮地抬头望着卢杰:&ldo;如果再见到她,拜托你告诉她我回家了,谢谢叔叔!&rdo;

&ldo;等等。&rdo;卢杰蹲下身:&ldo;叔叔有一样东西忘了给你,不过那是一个惊喜,我们一起回车上拿怎么样?&rdo;

&ldo;好呀好呀。&rdo;娅叶小跑两步,紧紧地牵起卢杰的手,另一只手指向那边中学的大钟:&ldo;叔叔!你看!&rdo;

卢杰也抬头顺着娅叶所指的方向望去,大钟正显示着当前时间为下午五点,两秒过后,那座钟的分针与秒针在顶端重合了。

楼顶上,凄迷哀婉的《梁祝》戛然中止。时间,仿佛在那一刻暂停,大钟下的世界开始缓缓地扭曲‐‐那条贯穿东西的宽阔公路化作薄薄的刀刃,横绝在阴阳和善恶的交际之处。

那个下午,娅叶与卢杰好似一条船中的天使与恶魔,他们行走在血迹斑斑的刀刃之上,娅叶不知道自己曾死里逃生过,而卢杰,不知道自己还要在和小女孩平静的对话中,在那一念之差的薄壁处游移不定多少次。

风静静地吹,夕阳暖融融地照,卖奶人的车子停了又走,居民们聚了又散。

而惊雷,在无声处滚滚地响。

‐‐

踩离合,挂档,松手刹。

明明是重复了上百次的动作,卢杰却使上了蛮力,崭新的车子被他折腾得&ldo;咚咚&rdo;直嚎。

车头,如一枝离弦之箭向外冲刺,顷刻便已开出百米之距。卢杰回头张望,熟悉的院门已经不在视线之中了。

&ldo;叔叔,我们去哪?&rdo;

&ldo;叔叔,你怎么不说话呢?&rdo;娅叶拽着卢杰的衣袖:&ldo;我知道了,那个东西被落在刚才那个地方了,叔叔和我妈妈一样粗心。&rdo;

&ldo;闭嘴。&rdo;卢杰恶狠狠地用鼻子发出声音,不过,娅叶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将车子掉头,向着和上一次相反的方向疾驰。

&ldo;啪!&rdo;卢杰甩掉了娅叶粘在他臂上的小手,咒骂道:&ldo;连你也折腾我,是不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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