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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背叛（第2页）

正说着，看见一个差官，跟着三四个校尉，手里托着冠带袍服，口中喝道：“殿下有旨，恕程咬金无罪，即着冠带来相见。”说完，校尉如飞将绑着程咬金的绳索去了，要替他带上帽子穿上官服。程母见说，如飞跪在地上，对天叩首道：“愿殿下太平一统，万寿无疆。”引得众人又笑起来。程咬金着了衣服，穿好了袍带，便要拜母亲与秦伯母。程母止住道：“儿且不必拜我，快进西府去叩谢秦王，这样宽恩大度的明主，你须要尽忠去报他，老身就死也瞑目的了。”

咬金听了，不敢违命，飞快地跟了差官，来到西府。当时秦王在集贤堂，与众谋士谈兵议论；只见校卫来复命说道，秦叔宝母就要见殿下来，程咬金母如何叩首谢祝。秦王笑着对魏征和刘文静道：“还好是孤先差人去赦他，如果秦母到来，就不是我的恩情了。”

话未说完，那差官进来禀程咬金在帅府门首候旨。秦王道：“叫他到西堂来。”西堂原是西府会见宾客的地方。差官早带着咬金站在阶前伺候。只见秦王踱将出来，程咬金如飞跪向前垂泪道：“臣有眼无珠，以致当年不识英雄之主，获罪难逃。今虽蒙恩赦免了死罪，反而觉得惭愧。”秦王自下了台阶来搀他起来道：“刚才只是试试你，孤早知道你是忠直的人，愿你将来对唐如同对魏一样忠心就够了。”程咬金道：“臣蒙殿下照顾母亲的大恩，愿意以死报答陛下！”

秦王问起咬金与王世充当日征战之事，程咬金细述了一遍。程咬金想着瓦岗寨的二千弟兄，想一起带来归附，问秦王可不可以，秦王道可以，但是最好还是先去拜见父王，然后听他安排。秦王又命令差官，引他进朝拜见皇帝。

程咬金便告辞了秦王，出来朝见唐帝。唐帝见他相貌魁梧，言语爽直，即赐他为虎翼大将军，兼西府行军总管，他请求回去带兵归附的事情，听秦王安排就可以。咬金谢恩出朝，重新又到西府来，谢过了恩，忙到寓所拜见老母，并秦伯母及张氏夫人。秦怀玉也出来拜见了，一家欢聚。

第二天，程咬金带着仆从，出发去瓦岗寨把手下一起带来归附唐朝。

李密听说程咬金归唐，被封为虎翼大将军，心里更加不平衡。他手下的将士，以前山贼出身，金银珠宝，要抢便抢，来的十分容易，现在拿着唐朝的俸禄，觉得不够花。便怂恿李密去黎阳找徐茂功，瓦岗寨找秦叔宝，洛阳找单雄信从头再起。王伯当也同意这个想法。李密道：“我们是一起出发还是各自出城，城外会合呢？”贾润甫道：“此事不妥。主上对你甚好，况国家终当一统。现在既然封你官职，再生叛心，必不能被容忍，你不如安下心来，慢慢想个万全之策。”

李密怒道：“你是我的心腹将领，怎么这样说话！不同心的，先杀了我们再出发。”润甫哭道：“自翟让被你杀了之后，大家都认为你弃恩忘本，上下离心。何况今天是逃亡，谁还肯把手下所有的士兵，拱手让给你？我是有感于你的恩德，才敢直言不讳，愿你深思熟虑。万一你死了，我也不想活。”李密大怒，拔剑欲杀他。王伯当等力劝才阻止。祖君彦道：“依臣看来，不如通知了公主，偷偷出长安；秦王即知，差人来阻挡，公主在那里，也不好加害我们，你觉得怎么样？”

大家计议未定，李密含怒进了内室。独孤公主道：“大丈夫当襟怀磊落，你们遮遮掩掩在商量什么？”李密道：“我有一件事跟你商量下可以吗？”

独孤公主道：“夫妇之间，有什么不可以的？”李密道：“我打算背叛唐朝，只是喜欢你，不忍抛弃你，想带着同行，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独孤公主道：“你说的什么话？你投降了我哥哥，他封你爵位，又念到你没有老婆，赐我跟你结婚，让你当上驸马，这些恩德可谓富贵至极。现在你凳子没有坐热，不想报恩，反而起了叛逆之心，如果你还有一点儿人性，都不会这样做。”

李密道：“主上恩宠虽厚，但是秦王羞辱我太深。如今我跟他势不两立，我打算先往山东，收拾士卒，再图起事。何况女人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不同意，难道你有非分之想？”

公主见说，对他吐了一口口水道：“我以为你是好人，尽心报国，不料如此不忠不义，我这辈子有什么依靠啊？”

李密见说，登时杀气满面，幸亏旁边有个宫奴，善解人意，忙上前劝道：“驸马息怒，我们家公主年轻，不懂大道理。古人说得好：夫唱妇随，顺着夫君才是道理。驸马既然打算这样，应该慢慢来，怎么能因为一句话不合，就伤害了夫妻感情？”李密见这宫奴说了这几句，气消了一半，走出外来。

祖君彦问道：“明公刚才进去跟公主商量了吗？”李密狠狠答道：“适间我才谈了几句，不贤之妇就责骂我不忠背德，我几乎想杀了她，才从里面出来。”王怕当道：“已走漏风声，不好了，大祸将至！”李密道：“现在该怎么办？”祖君彦道：“要去大家即便起身，如再迟延，再也难逃离长安了！”李密听了，忙将前门封锁，叫王伯当集合同来诸位将领，收拾行装器械，共有六十余人，不等天明，出了后门，从北门离去。

北门守军忙来报知秦王。秦王大怒，飞快赶到邢府中来，只见大门从里面重重封锁，忙叫人踢开，找到独孤公主。公主将李密晚上说的话言，复述了一遍。秦王听见，咬牙切齿，如何奏知唐帝。唐帝也发怒了，打算遣将捉拿。刘文静道：“何必动兵？只须发虎牌传谕各地方总管，如果李密带人过关，必须生擒押解来正法，看他逃到哪里去？”唐帝叫好，即发出虎牌来，连夜派出使者通告各关口。

李密带着王伯当等人昼夜不停的奔逃，几天就出了潼关。李密道：“去找伊州张，只能走小路，找徐茂功，只能走大路。”贾润甫道：“秦王肯定已经派人来抓捕我们，前面更加难走。我觉得我们应该兵分二路，一队走黎阳，一队走伊州。”李密道：“你说的是，我跟王伯当走小路，你跟祖君彦走大路。到了再互相通知。”

李密带着三十多人，走了几天到了桃林县，桃林县令方正治，是个贤能的人。他见到这些人连夜要穿城而过，心里起疑，命令守城军士严密盘问，必要时检查行李。李密手下原来就是强盗出身，野性不改，见这小小士兵都来为难他们，登时发怒，拔出刀来砍杀了守卫，一拥进了城门。王伯当要拦住，哪里有人听他的？吓得县令赶紧逃到熊州去了。

李密部下进了城，见无人阻挡自己，正发愁囊中羞涩，赶紧把县里的库房洗劫一空，还在县衙住了一宿，第二天才出发。方正治逃到熊州，把李密的事情报告了熊州守卫将军史万宝，史万宝惊恐万分，束手无策，他的总管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只需要几十万兵马，就能取他首级。”史万宝再三问他是什么计谋，总管却不说破。

李密以为官兵必然会在大路上拦截，所以走了山路，他们骑着马到了熊耳山南边，只有一条小路依山而上，下面是很深的溪水，李密与王伯当骑马在前面，众人在山路上慢慢行走，也不看左右二边。忽然听到一声炮响，山上树丛里面简如飞蝗射来，前面山谷和溪水中，又冲出伏兵把李密二人截住。

李密和王伯当身上又没有铠甲护身，王伯当拼命抱住李密，用身体遮挡他，最终二人都被乱箭射死。在揭竿而起的隋末百余支起义军中，多次打败官兵主力的李密河南瓦岗军是实力最强的。鼎盛期拥有3o万人马、战将千员，成为中原首屈一指的割据势力。可怜戎马一生。竟然死于乱箭之下。

史万宝的伏兵取了李密和王伯当首级，收了尸骸，报告唐帝。唐帝大喜，命令把这二颗首级，挂在闹市的竹竿上示众。若有盗窃首级的人，诛杀三族。

魏征见了，悲恸不安，垂泪对秦王道：“我曾经跟魏公李密有君臣情分，如今他背叛唐朝，死于乱箭之下，手下二三十个人，最后只有王伯当一个跟他同生共死。臣想起以前在他手下推心置腹，同事三年，既然有生之年没有一直跟随他，现在他死了，想尽一下曾经臣子的忠义。看着他的尸骸暴露在荒野里，魂魄都得不到安宁。请求殿下让我请一个月假，让我去熊州熊耳山，收拾了他和王伯当的尸骸，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秦王道：“孤正与你朝夕讨论国家大事，怎么能因为这个小人物影响了进展？”魏征道：“不是这么说的，臣将来报效殿下时日长得很，报答魏王的事情就到此结束了。以前刘邦项羽争夺天下，项羽乌江自刎，刘邦还以王侯的礼节安葬了他，让当时的诸侯感到他的德行。希望殿下不要学习秦朝的暴政，而学习尧帝和舜帝的德行，况且现在李密已经受到法律的严惩，他以前的将士们都在看你怎么处理，以便决定归属。殿下最好奏请朝廷，赦免了他的家属，安慰他的手下。这样做，不仅魏王的部下会来归附我们，郑国夏国的人马，都会来归附我们。臣此行并非只为给魏王处理后事，实际上是为唐朝着想。愿殿下明察。”秦王道：“让我想想。”

第二天，秦王即将魏征的话奏明唐帝，唐帝说好，立即发了赦罪的圣旨一道：“凡是李密、王伯当家属，以及魏国的逃亡将士，赦其无罪，他想去哪里去哪里，地方官不得缉拿。”魏征得了唐帝免罪的圣旨，便辞别秦王，朝熊州进发。

徐世绩在黎阳，闻知魏公兵败，带领将士投唐，便料到魏公跟着唐朝，决不肯罢休，必然后悔。我暂且死守这里，等秦叔宝回来再作安排。没多久秦叔宝与罗士信杀退了萧铣，凯旋归来。道经黎阳，徐茂功早派了人来迎接。叔宝同士信，进城去相见了徐茂功，徐茂功把魏公败北归唐的事情，说了一遍。叔宝听了，顿足叹道：“魏公一时气昏了头，难道跟着他的将领，都不知道利害关系，而不劝他，一同去投奔唐朝？”

徐茂功道：“魏公自恃才高，总听不见别人的话，将来必有变故，现在兄弟打算去哪里？”叔宝道：“家母二三个月没有信寄给我，我现在急切要到瓦岗寨去。”徐茂功道：“弟正忘记告诉你了，兄还不知道么？尊堂、尊嫂、令郎都被秦王用计接到长安去了。”叔宝听到，变了脸色，道：“这是什么话？”徐茂功道：“连巨真亲送了去回来的，兄去问他，便明白了。”叔宝便对士信道：“兄弟，你把兵马暂且驻扎在此，我到瓦岗去走遭来。”遂带了三四个小兵，来到瓦岗寨中。

尤俊达、连巨真相见了，叔宝就问：“秦王怎么样接去我母亲？”连巨真道：“秦大哥，你先不要问我，且把弟带来的令堂手札，与兄看了，然后再说。”连巨真进内室去了。尤俊达便把秦王命徐惠妃假作罗家夫人，来接伯母一段，说了一半。只见连巨真取出两封书来，一封是秦母的，一封是刘文静的，都递给叔宝。叔宝接在手，先拿老母的信札来看，封面上写“琼儿开拆”。

叔宝见了母亲的手迹，不觉两泪交流，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方才收了泪；又看了刘文静的信，问连巨真道：“兄在长安住了几日？”巨真道：“咱在长安住了四五日。秦王隔一日，便差人到尊府寓中来问候，徐惠妃父女亦常常差宫奴出来送东西。弟临行时，令堂老伯母再三嘱弟，说兄一回金墉，即便收拾归唐，这还是魏公未去之日。今魏公已为唐臣，兄可立即前去。”尤俊达忙将徐惠妃前日送来的礼物，交给叔宝。叔宝又问道：“程咬金去了哪里？”

巨真道：“他始初不肯随魏公归唐，一到瓦岗闻了母信，他就连夜拼命赶到长安去了。”叔宝心中想道：“如果魏公不带着部下投唐，我为母亲而去没什么可说的；如今魏公又在唐朝，我又去了，唐主是特别对我好，还是不特别对我好？如果将我如魏臣一般看待，秦王心上又觉不安；若以我为上卿，魏公会心想我早就有心归唐，所以让秦王先接母亲入长安。如今进退两难。暂且先到黎阳去与徐茂功商量，看他怎么建议。”忙告别了尤俊达与连巨真，飞快赶到黎阳，见了徐茂功和罗士信，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一番。

茂功道：“若说母亲在他那里，兄该马上出发；如果说当前形势，则又不是这样。魏公投奔唐朝，绝不能长久，他的那些部下怂恿着他，早晚必有变故。等成定局之后，兄再去方为万全之策，”叔宝见说，觉得很有道理，忙写一封家书报给母亲，又写一封回信送刘文静，叫罗士信只带二三家童，悄悄先进长安去安慰母亲。

到了次日，士信收拾行装，扮了走差的行径，别了徐茂功和秦叔宝，去长安送信。

秦叔宝对徐茂功道：“茂功兄，单二哥在王世充处，绝对不合适，怎么办才好？弟与他曾誓生死，今各投一主，岂不背了之前的誓言？”徐茂功道：“我也跟他一起发过誓？但是单二哥为人，虽懂人情世故，但不识时务，有勇无谋，全不肯权宜用事。他把唐公杀兄之仇，日夜记在心头，就算我们有苏秦和张仪的口才，难以改变他的决心。如今我们投奔，就如妇人再嫁一般，岂能一错再错？”叔宝点头称是，虽想私奔去看雄信，又怕反被雄信留住了，脱不得身。因此只得耐心住在黎阳。

正好贾润甫到来，秦、徐二人见了，惊问道：“魏公归唐现在怎么样？”润甫把李密的事情说了。

叔宝叹息道：“不出茂功兄所料，刀今兄又为什么事情来？”魏征道：“弟闻魏公之变，心如刀割，因求秦王告假一个月，去寻魏、王二公尸骸。秦王准假，亦要弟来邀请兄弟二人。便奏知唐帝，凭借唐帝隆恩，怕途中有人阻拦，赐弟圣旨一道：凡在魏的臣子，请他们一起归唐，即便录用。”说了，魏征在报箱中忙取出圣旨一道出来。

徐茂功与秦叔宝看了一遍。徐茂功道：“兄到熊州去寻取李、王二人骸骨没有？”玄成道：“弟前日到熊州熊耳山，问道一个道人带路找到了，买了二副棺材，草草入殓，暂时放在庵中，待跟诸位兄弟商量了，然后好去埋葬；但是他们的两颗首级，还悬在长安竹竿上，又不准人盗窃走。弟前日即欲请埋，但是唐帝正在盛怒之时，怕他反而阻止收尸，所以只申请收尸，首级还要另外想办法带来。”

徐茂功道：“这个包在兄弟我身上。但是如今众弟兄，如不想再做一番事业，大家去埋葬了魏公，散伙各走各的；若有志气，还要建功立业，除秦王外无人。只是要去得好，不要如穷鸟投林，摇尾乞怜，使唐朝的君臣看魏国的臣子，全是平庸之辈，像草芥一般。”

叔宝等人齐声道：“军师说得是。”徐茂功道：“我即今夜收拾行囊，明早就起身往长安去；瓦岗山寨弟兄，暂时不去通知他们。为什么呢？一是我们此去，不知是祸是福，留着这个地方，作为下策；二是单二哥家眷，还在寨中，单兄决不肯归唐。如今众人还是带入长安去好，还是留着他家眷在寨中好，且等我们定下来后，再派人送到王世充那里去还不晚。”

叔宝道：“此地做什么打算？”徐茂功道：“此地前有世充，后有建德，魏公已亡，弹丸之地，也难死守。今有劳副将军王簿，待我们起身之后，即将仓库里的粮食分给百姓，银两给与军士，所有衣服盔甲旗帜，都用白色的布料，让他在几天内，率领三千人马，连夜赶到熊州来送葬魏公，也见臣下忠义之心。”众人又齐声道：“军师安排得很好。”徐茂功嘱咐停当。

第二天一早起身，又对秦叔宝、魏征道：“二兄尽快准备，换了衣甲旗号，尽快到熊耳山来，弟先去了。”便带了三四个家童，朝长安进发。叔宝连夜叫军士，尽将衣甲旗号，换了白色，没用几天，料理停当。叔宝又吩咐王簿，将大队人马，速速前来，自己与玄成也朝熊州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