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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2页）

&ldo;……我不知道，&rdo;迦穆罗终于开口，目光有些涣散，&ldo;可我只能这么做了……&rdo;

那一丝丝的魂气被推入那花籽之中，两人都是死死盯着那一小包鼓起的土壤，直到那气息与花籽完全融合才终于舒了口气。可这到底有没有意义，少年不敢问，也不敢刺激他，只得走到他身边宽慰地说，&ldo;也许……也许他很快能复活呢。&rdo;

迦穆罗呆坐在那土壤边上，看着那一小团土包也不知想了什么，过了很久才慢慢点头，喃喃说了一句，&ldo;我会等他的。&rdo;

如果永远等不到呢？少年不敢说，他看得到男人眼中的绝望和偏执，那是他唯一可以坚持和相信的念想，他不忍心打破它。

东边升起一缕稀薄的日光，黑夜终于渐渐消散，天终于亮了。

冷清了数十年的雪瀛山再次迎回了它的主人，那人的生活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不过就是多了一个每天晚上对着土包自言自语的怪习惯罢了。

&ldo;小九，我今天回了一趟渝西村，那里开始有新的人家了，都是外地逃难来的，我还帮他们建了几个小院子呢。对了，李家那里陇儿他们住着了，他说不想让别人乱碰你待过的地方……小九，陇儿想你了……&rdo;

&ldo;小九，我今天去了趟魔界，见到重楼了，他跟了我一路，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不过你别生气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呢。&rdo;

&ldo;小九，我今天又抓了两条你爱吃的鱼，刚做好，放你边上了看到没有？想吃的话……就出来见见我吧。&rdo;

&ldo;小九，我今天又下山买了几件好看的红衣服，应该蛮适合你的，等你回来了，穿上给我看看，好吗？&rdo;

他每天每天都喃喃自语着，有的听得清，有的听不清，只是每晚都会坐在那花池边，看着漫天星辰微微笑着，摆弄着腕上的玉镯，轻声叫着一个逝去了很久的名字。

第一年，土包还是那个土包，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浇水施肥，偶尔也会失神地发呆。

第十年，土包里慢慢破了个花芽出来，只是一个小嫩芽罢了，他却很开心，笑容多了一些，坐在旁边的时间更久了。

第五十年，花芽慢慢长大，有了拳头那么高，长了第一片叶子，他盯着那叶子发了一天的呆，傻傻地笑了很久，然后第二天又做了十几盘的鱼，摆在那叶子边上摆了一个大圈。

第一百年，叶子逐渐多了，天亮的时候，竟然长出了一个小小弱弱的花骨朵，虽然只是一个花骨朵，只有指甲片的大小，他却站在边上呆了好久，想笑，眼角却先滑下一行泪来。

第三百年，那含苞了许久的，有半根手指大小的花骨朵终于展开了一条浅浅的fèng隙，他那天什么都没做，直直盯着那fèng隙一点点绽开，又哭又笑，周围陪伴了他数百年的生灵都开始嘲笑起他，说他笑得像个傻瓜，半点没了佛的模样。

第五百年，雪瀛山的花池中央，一朵艳丽而赤红的莲花静静盛开着，周围是温暖清透的池水，一旁坐着一个容颜极美的佛陀。

&ldo;小九，&rdo;那佛陀随手召来一朵曼陀罗花当椅子，坐在上面，歪着头看着那朵明艳娇嫩的红莲，&ldo;今天长了第九片花瓣了，和我第一次见你时候一模一样了呢，&rdo;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那红莲的花瓣，微笑着说，&ldo;今天来了两个客人，你猜是谁？&rdo;

&ldo;是太华和清遥，他们一起来看我们的，&rdo;迦穆罗收回手，又掬起一捧清水小心洒在花身上，&ldo;都修成仙身了，还叫我哥哥，那孩子也真是执拗……&rdo;静默了一会儿，声音又低了一些，&ldo;你也会和他一样，最后还是会回来的，对不对？&rdo;

站起身，设下一个禁域结界，他朝它招招手，&ldo;有人在佛堂许愿了，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rdo;

走出结界，飞身到一个小村镇外，迦穆罗很快便满足了那许愿人的心愿，刚要回去，远远便听到一个说书人的声音，正儿八经地念叨，&ldo;你们别不信，我真不是胡吹，那仙人天天守着一朵红莲，每日都与它说话，盼着它能变回曾经的模样，已经守了五百年啦。&rdo;

&ldo;干嘛守着它呀？过去是什么模样？&rdo;几个围绕着他的小孩子天真地问。

说书人摇头晃脑，笃定地说，&ldo;他们过去是一对恋人，那红莲是个魔，可惜仙魔无法相恋，那魔便为了仙人死啦。&rdo;

&ldo;爹爹说魔都是坏的！&rdo;

&ldo;迂腐！人也有好有坏，能让一位仙人爱上的魔，一定不是恶魔！&rdo;

迦穆罗远远听着，不由笑了一笑，一定是仙山上的哪只仙精多嘴，到山下碎嘴闲聊，也不知怎的就传到这么远了。只不过……

那说书人又是一本正经地说，&ldo;要说仙魔不可相恋这一点我看就很是不公，这六界生灵皆是平等，何必……&rdo;

&ldo;这位老人家，小生也听说过这故事，但好像不是仙人，&rdo;一个面容俊美的温柔青年走近，轻笑道，&ldo;您记差了，与那魔相恋的是佛，不是仙，您这么乱点鸳鸯谱，可是会让人伤心的。&rdo;

说书人怔了一怔，突然一拍大腿，哎哟了一声，&ldo;可不么可不么！老啦，记糊涂啦！对对，是位佛陀，是佛啦！&rdo;

周围的小孩子嘘叫几声，鄙视道，&ldo;老爷爷，你这故事讲的东一头西一下的，我们都听晕啦！&rdo;

&ldo;哎呀哎呀，要对老人家有耐心呀！&rdo;

没人注意到那青年何时离开，说书的小亭子依旧热闹，远远又传来那老人带笑的声音，&ldo;我看啊，这位佛陀定会等到那恋人回来的，这么久了，老天也该开眼了嘛……&rdo;

迦穆罗回到雪瀛山，耳边便响起佛杖的笑声，&ldo;主人，那老爷子真有趣，哪天我们去帮帮他们家吧。&rdo;

&ldo;好。&rdo;迦穆罗也是笑着点头。

拐过小院子，迦穆罗打算再看那红莲一眼便去给它做鱼，可脸上的微笑忽然间凝固住，一刹那间，仿佛天地灰白了一瞬，他怔怔定在原地，遥遥望着，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忽然间凝结，而后又忽然间沸腾，让他承受不住似的，全身都滚热起来。

远处的花池旁，静静站立着一个欣长的背影，鲜红，明亮，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背影……

他感到心脏后知后觉地抽痛，是狂喜的，无法承载下去的激动的疼痛，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跑到那人身前，看着那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红发，熟悉的暗纹，竟紧张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人紧紧闭着眼，迦穆罗的胸口都在颤抖，他伸出手，一点点地，有些害怕地，慢慢握住了那人垂在身侧的手掌。

&ldo;小九……&rdo;

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半晌，那双暗红眼眸终于睁开，缓缓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