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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在他坠落之时,太阳的照耀一如往日,而人们对他正在遭受的苦难和悲剧淡然处之,从容地转过身去,依然专注于自己手上未完成之事。”
“或许正是这种与己无关的冷漠,苦难才愈发显得可怕,不是吗?”
“——《伊卡洛斯的坠落》。当然,原版还好好地躺在布鲁塞尔的美术馆里,这是以那幅画为灵感重新创作的油画组画。”
楚白茫然地环顾四周,那一刻他的的确确地听见了某个低沉的、带着笑的声音,可是他身边明明没有人。
“怎么了?”
邢司南站在几步开外,看样子像是在等他。楚白跟上去:“……没怎么。”
“看呆了吧。第一次上来的时候,我也被震惊了。”齐桓道,“听这里的员工说,一楼大厅是大概三四年前重新装修过的,所以一楼和二楼差距才这么大。”
邢司南垂下眼,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楚白的脸上:“是么?”
“是啊,有点惊讶。”楚白迅速转移话题,“对了,这里这么多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齐桓随手推开一个门,里面空间比普通的会所包厢要略大上一些,足以同时容纳下十到二十人。中间是一张巨大的环形真皮沙发,两边零零散散地放着高脚凳、立式话筒,及一个摆满了酒水饮料的小吧台。
“这里看起来太正常了,什么都没有。”齐桓有些无奈道,“光从表面看,它就是一个规模较大的娱乐会所而已。”
楚白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想去员工宿舍看看。”
“员工宿舍?”齐桓怔了怔,“‘玖号公馆’的员工都被带回去配合调查了,现在整个员工宿舍是空的。早些时候我们已经搜过一遍,里面除了一些员工个人随身物品外,的确没有什么东西了。”
“这里的员工,他们看起来怎么样?”楚白顿了顿,“我是指外貌,精神状态之类的……”
齐桓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说实话,他们看起来各方面都很正常,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和虐待痕迹。同时,他们还否认了‘玖号公馆’里存在违法性交易。”
“否认了?”邢司南皱了皱眉,“有没有考虑过串供的可能性?”
“为了避免串供,我们单独审讯的每一个人。”齐桓摁了摁眉心,“他们看起来真的对此毫不知情,我现在甚至开始倾向于……是吴昌平撒谎了。”
“吴昌平没有撒谎的理由。”邢司南否定道,“李宏宇一定隐瞒了什么。”
“假设吴昌平的所有指控都是真的,这里很有可能存在密室或者暗间之类的地方。”楚白指着地图道,“一到四层可以直接排除,五层是办公层,人多眼杂。而员工宿舍,既不可能有外来人员的进入,而且位置隐蔽偏僻,很适合用来建造密室。”
齐桓征求地看了一眼邢司南。
邢司南沉吟片刻:“那就去看看。”
员工宿舍位于最远的东北角,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几乎成了一个对角线。回廊曲折,光线黯淡,邢司南头疼道:“这些路怎么看起来都长得一模一样。”
齐桓苦笑了一下:“大概是为了避免外来的客人乱闯,才特意设计成这样吧。要不是有地图在,我指定也得迷路。”
楚白全程一言不发,心事重重地低着头走路。感谢齐桓分散了一点邢司南的注意力,才使得他成功蒙混过关。
他还在回想刚刚那股毫无来由又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齐桓说这里曾经重新装修过,这倒也能解释为什么他对一楼毫无反应,而到了二楼却觉得似曾相识。
所以说在过去的十年里,他曾经和一个人一起来过这里。那个人指着墙壁上的油画,给他讲述了一个故事。
……那个人是谁?他们为了什么而来?
而自己在整个事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一阵寒意陡然从他的脊椎蹿上后背,那些目光宛如阴魂不散的附骨之疽,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楚白神思恍惚,走过一个拐角,差点撞上邢司南的后背。
“我说,”邢司南没好气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看着点路?”
“……”楚白干巴巴地辩解了一句,“那不是赖你突然停下来么……”
邢司南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把楚白拎过来,指着不远处的标识牌:“不停下来,难道像你一样愣头愣脑地撞上去?”
楚白词穷了。他绕过标着“员工住宿,外人莫入”的标示牌,里面是两扇一模一样的木门,推开门,一股久未透风的腐朽霉旧气息混着潮气扑面而来。
他挥了挥,皱着眉走进了屋子里。这是一间大通铺,构造类似于学生时代多人寝室,十几张两层铁皮床紧紧相连在一起。床头床尾零散胡乱地放着几件换洗衣服、双肩包、尼龙袋等,靠墙还摆了一张堆满各种廉价化妆品的化妆桌。
设计者将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压榨利用到了极致——屋子里难以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唯一能够穿过整间屋子的方法,是从大通铺上爬过去。
邢司南低声道:“……真难想象人要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外界奉为圭臬的隐私权和人格尊严权在这里宛如一张废纸,这栋奇诡的五层建筑展示着同一座城市里最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一面灿烂至极,一面满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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