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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嫁给我?”“因为你……你有一双温柔的眼睛呀!”
而当都兰看着那些滋补身体的药材,便明白察玛已经算到了自己已经小产的事实,她和那个古怪老人之间隐秘的契约,就这样烟消云散,她感到如释重负。
特木尔却找上了门,第一句话便是:“都兰,你为什么要嫁给一个瘸子?”
都兰修剪着羊毛:“你没有听说吗?他还是个阔佬,家里有金山银山。”
那话深深刺痛了特木尔,他的家里只有几匹马,几头羊,几只牛:“你不是要嫁给我大哥吗?嫁给我大哥,总比远嫁给那个人强吧?”
都兰面色灰败,望向远方:“这不关你的事。”
特木尔憋了许久,终于说出口:“你宁可这样糟践自己,也不愿意嫁给我,是吗?”
都兰将袖子里一块手帕抽出来:“还给你,我下个月就出嫁了。”
特木尔呆呆地接过:“都兰,你为什么耍我,耍我们兄弟两个?”
都兰沉静地问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特木尔点了点头。
“我爱的人一直是你大哥,那封情书,也是我要送给你大哥的,我从六岁就开始喜欢你大哥,他从哈素海把我救起来,我就想一辈子跟着他了,可他不喜欢我,而我是个不漂亮的姑娘,没想到你会喜欢我,于是我不忍心。”
“你可怜我?”特木尔落下泪。
都兰笑了笑,就算和过去作别:“不管怎么样,那个夜晚很美好。”
特木尔鼓起勇气:“你……你还爱我大哥吗?”
都兰忽然觉得过往的一切那么不堪回首,那陡然失血的夜晚,那忽然间消失的小生命,那些欺骗,那些引诱,都实在荒唐愚蠢:“不了,我现在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特木尔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都兰,她埋着头,坐在闹嚷的羊圈里,发丝在阳光下变成了金棕色,她是那么美,可永远不会再属于自己:“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都兰抬起头,一双眼定定地望向特木尔:“我是个很糟糕的女孩吧?”
特木尔没有回答,也望向远方:“那么,祝你幸福。”
都兰朝着他的背影,充满歉意地默念道:“特木尔,你也是。”
这场无疾而终的纠缠被冬日的狂风吹散,都兰在一场不逊于托娅的风光婚礼上离开了敕勒川。
广袤粗犷的敕勒川在秋冬接连送走了两个女儿,也即将在春夏迎接新的生命,天神笼罩着这片土地,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察玛的癔症更重了,犯糊涂的时候开始和天神对话;特木尔则又回到了闷闷的生活,终日看兵书,练匕首,去打靶场疯狂地练习射箭,他觉得已经把都兰忘在脑后了。
扎布苏倒是结束了颓废的酗酒生活,他努力地经营着自家的产业,认真照顾着牛羊马匹,日出而出,日落而归,毡帐里变得清冷空荡,祖孙三人的心里也缺了一个口子,他们心照不宣,谁也没有说。
扎布苏开始给托娅写信,告诉她哪匹母马生了什么花色的小驹,哪只绵羊又跑丢去了别人家的羊群,察玛又说了什么让人啼笑皆非的胡话,今年敕勒川的冬季又是怎样的寒冷异常。
他又写到天下大局——西凉和北燕又一次开战了,康居宁塞再度战火连绵,敕勒川的男女老少都亢奋起来,坚信在女战神天戈太后的带领下,我们这个马背上的民族必定能笑到最后,收回故土,也许,父母的遗骸可以被找到,那样,就可以更好地祭奠了。
“对了,还有个消息要说,朝鲁要和奥云达来结婚了,这个飘摇不定的浪子终于对一个女孩付出了真心,希望你的达来姐姐能够幸福,像你一样。特木尔向你问好,察玛也关心你的新生活,请保重,原天神永远庇佑你,大哥扎布苏敬上。”
满篇全是无关痛痒的平淡家常,扎布苏的泪水却抑制不住地泉涌,他撕了又抄,总算送出一份还算像样的家书。
托娅在整整一个月后收到了扎布苏的信,皱缩的信纸上面,布满了扎布苏的泪痕,她也想像大哥一样,分享一下她在乌珠穆沁的日常,却几度停笔,最后却只好写上寥寥几个字——大哥,我怀孕了,我和牧仁决定给这个孩子取名叫扎布苏,我们都希望他像你一样勇敢,你高兴吗?这么快就有了一个侄子!都说外甥像舅舅,我期待他的出生。小妹托娅敬上。
托娅回想起来到乌珠穆沁的第一个晚上,在崭新红艳的大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牧仁看出她的不适应,便带着她来到巴拉根河畔看星星。
巴拉根河静静流淌,蜿蜒如丝带,承载着一整个苍穹的星光,牧仁把托娅揽在怀里,不停地抚着她的肩头:“托娅,你是不是想家了?”
托娅点了点头,想起十岁那年,被一个关于树瘤和猫头鹰的传说吓得睡不着,半夜,她只好抱着枕头,悄悄来到扎布苏的房间,怯生生地伸出一根短小的指头,轻轻戳戳扎布苏的脸颊,熟睡中的大哥就这样被自己弄醒。
扎布苏丝毫不生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嘴角扯出一抹笑,像抱娃娃一样地把她抱上来:“怎么啦?小云雀,闹腾了一天睡不着了?”
托娅皱着眉头,骑坐在扎布苏的大腿上,他的身上温暖炙热:“大哥,我害怕!”
扎布苏笑溶溶地腾出一片地方,放好托娅的枕头,托娅却枕在了他的臂弯里,埋头在他的胸膛里:“大哥,我觉得我的屋子里有猫头鹰在飞,一闭上眼睛就有丑陋的树瘤!”
她,以前是他的夫人,现在是他的枕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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