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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香草提亲（第1页）

香草回到家里，她蔫了。好像被谁抽了一耳光，脸上发烫，眼睛发酸，她不知道为什么小雨那么绝情。摔开她大踏步去了，留给她的是雾蒙蒙的清晨和脸上滚落的泪珠。

“你这丫头，一天到晚蔫搭搭的。”母亲在院里端着鸡食，往墙角的鸡圈去，边走边冲着坐在院里纳鞋垫的香草说。香草眼睛里酸得滴得下水来，她已经为张小雨纳下三双鞋垫，这是第四双。那天早上背包里一直背着的鞋垫压根就不敢拿出来。她羞涩，农村有鞋垫子定情的说法，本打算告诉张小雨自己心中挂念着他，但是她一直都没把鞋垫子送出去，跟着走了不到一里地，张小雨在前面头都不回。

她根本就没勇气向着那个朝思暮想的少年表白。十七岁的爱情，青涩得好像树上的青果，谁也没有经验。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冲破那堵篱墙。太自卑了，在张小雨这个优秀的太学生面前，自己什么都不是，完全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乡巴佬。现在张小雨的翅膀硬了，飞出大山，去了县城，进入自己从小就向往的高等学府。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多么地遥远。

“是不是不舒服，脸色那么白。”

她的母亲，一个4o来岁的中年妇女，头上包着绿色头巾，黑色的布裤子膝盖上打着补丁。十分朴实的农村女人，陈桂花，多么普通的名字。和乡村很多女人的名字一样，毫无特点，就是枝阿树啊桂的。苦了一辈子，日子好过起来了，王杆杆早就从县城给她买了好几次新衣服新裤子，但她舍不得穿。

陈桂花在家里从来不穿新衣服。就连出去吃酒也是左劝右劝不愿穿，总是说：别人穿得那么差，这么好的衣服给人家闲话，哪里好意思穿出去。

“妈，我没事，就是不想吃饭，其它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脸色那么差，饭我煮上了，午饭自己吃，晚饭我回来再煮，不舒服就去睡一觉。”

“你去哪？”

“磨盘村，你姨让我去一趟。”

“什么事？”

“哪个晓得什么事，小孩子家家，管大人做什么？”

“又是那个事，说过都别管，谁都别管我。”

“你都十八了，再不管变成老姑娘，看你嫁谁去？”

“我十七，天天十八十八的。”

“十七十八差不多，我有你这么大娃都生下了，你大姐就是十七岁时候生下的。”

“大姐都是你们害的，看她现在，快成神经病了。”

香草的大姐王香姑嫁到陈家湾，舅舅家的儿子，嫁去两年，生了个儿子又瘦又小，生出来的时候小得像窝里刨出来的小狗，只有三斤多。刚到七个月就生下来，生下来的当天被他男人打一顿，早产了。孩子六岁了，路不会走，话不会说，天天放在一个竹篮里，第二个生下来倒是足月，四岁多了照样路不会走，话不会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两年前，第三个怀上了，不敢再生，她男人天天追着打，回到娘家又被王杆杆撵回去。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回来干什么，羞死先人的东西，哪家的姑娘嫁出去还天天跑回来？”

两年前，王杆杆拿着手臂长的乌木烟袋，用香油擦拭得亮膛膛，撵着大女儿香姑出了村，那天引来很多人围观。大家围观着他家的怪事，都在暗地里发笑。“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沙沟村的人们都这样说，生了孩子全是废物，那就是命。＂

“命不好，这个娃娃儿命不好。”

“嫁人那天七八张牛车，威风死了，听说打回来的，天天打，天天闹，再过下去人都快疯了。”

那天，香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拖着一根木棍跟着跑，她要帮姐姐留下来。都被打得魔怔了。回家来说话颠三倒四，说的是总有一天她要把舅舅全家都杀了，自己的男人大卸成八块去喂狗，孩子也不要，反正全都扔了，大不了自己就去跳河死。

香草担心姐姐真的就去跳河死，拿着棍子拼命地跟王杆杆杠上了。“有你这么做爹的？自己的姑娘撵着跑，你们都把她逼疯了，黑心烂肝。”

那时候香草十五岁，被王杆杆折回身来推了个扑爬，差点从山坡上滚下去。围观的人拉的拉，劝的劝，最后大姐还是走了，一张牛车拉着送回了陈家湾，自此后，再也没回来过。香草几次要去看，王杆杆都强硬地压着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