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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犁拿毛巾给他擦了擦汗,垂眼道:“你当然不疼!你以一挡十,打死对方一十三人,明明有机会逃走,却偏要逞英雄。这般神勇,怎么会疼?”
贺言春见他嗔怒,心神俱荡,忙道:“是我大意了!以后再不这般轻狂了!”
方犁便低低地道:“是谁说自己肯定会回来?不是我去找你,你怎么回?”
说到后来,声音已是有些哽咽。贺言春心都碎了,忙握住他的手,道:“我既答应了你,爬也要爬上来!……再说,我晓得你不会丢下我不管,是不是?”
方犁这才展颜一笑,眼底犹有泪光,也不说话,只微微地叹了口气。
定太平
两人正在屋里说话,外头却喧闹起来。
原来趁着方犁等人忙着救人的当儿,樊城李都尉让手下士兵将山上尸体都抬下来,说要好好清查死者身份。正装了车准备带走,附近乡民看见了,前来告诉徐久,徐大人前去制止,两人争吵起来。
若尸体让他带走,极有可能毁尸灭迹,再找些不相干的人来凑数。到时想要往下追查,只怕就难了。就见徐久气得粉面溅朱,道:“李都尉,人虽死了,无法开口讲话,但这些人既然来了陈家庄,就必定与此地居民有渊源。正好让乡民辩认辩认!李大人匆匆忙忙就要将尸体带走,请问是何居心啊?”
那李都尉也恼得脸色通红,嚷嚷道:“徐大人此话,真是其心可诛!李某不过是要将尸体带去城中,请仵作来查验情况,看看是何处流匪作乱!二来死的人这般多,若任由他留在这里,只怕要生瘟疫。徐大人一味阻拦,难道要看乡民们染上疫症才甘心么?”
方犁在旁冷笑道:“李大人真乃神算!还没查验,便知道是流匪作乱么?”
那李都尉被他道中心病,更加恼羞成怒,直着嗓子嚷嚷道:“地方上一向太平,忽然来了这伙人胆大包天,追杀钦差良民,不是流匪却是什么?……”
双方正你言我语,吵得不可开交,旁边有人断喝一声:“都停下!”
方犁等人回头看,就见贺言春不知何时出来了,正搀着小殷,单足站立。虽然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开口时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杀气,道:“李都尉,死的这十几人都与贺某交过手,人也是贺某与部下所杀。要查验,总要等我骑兵营的人到了再说!”见那李都尉还要插话,贺言春冷冷地抬手制止,道:“李大人不必多言,若村民因此染上疫症,都在贺某身上,皇上面前,也由我一力担待!但李大人要想清楚,若是执意将人带走,延误了时机,走脱了真凶,皇上面前,李大人又将如何交待?”
那李都尉在徐久方犁面前撒泼,不过是仗着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边又没有得力人手。如今见贺言春也出来了,还一口把话说绝,心中便生了惧意。他虽品级与贺言春相同,但地方上的都尉如何能与天子近卫之臣相提并论?然而尸体若留在这里,任由他们查下去,自己依旧脱不了干系。是以李都尉左右为难,犹豫不决。一时双方僵持住了。
正在这时,庄外忽然传来隐隐的轰隆声。那声音由小渐大,如疾风骤雨般扫了过来,就见庄头出现一队骑兵,正策马飞奔而来,眨眼便来到了房前。乡民士兵纷纷躲避,那领头骑兵看见贺言春,忙飞身下马,单膝跪地施礼道:“骑兵营齐小白拜见都尉、徐大人、方大人!”
方犁徐久大喜,贺言春立刻分派人手,接管尸体查验等事务。那李都尉见这边来了兵,知道大势已去,又不敢擅自离去,只得领着部下,在旁边怏怏地候命。
齐小白一路慌里慌张地往陈家庄赶,这会儿才定下神来,细一打量,就见他家都尉腿也断了、衣服也破了,立刻就炸了,提着马鞭红着眼,直嚷嚷道:“都尉,谁把你害成这样?谁?我他娘的今天非砍死他不可!”
余下人等也纷纷叫嚣,一时群情激奋。娘的,竟然欺负到骑兵营头上来了!谁不知道他们西郊骑兵营是皇帝的亲儿子、个顶个都是天之骄子?饶是在京城那权贵出没的地方,向来也只有他们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们的!想不到都尉刚到樊城地方上,竟然遭人追杀暗算,这他娘的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但凡让他们走脱了,传出去骑兵营的人还怎么有脸活着?
贺言春一指车上尸体,道:“查!”
齐小白等人立时把小殷喊到一旁,细问前因后果,又把陈家庄乡民召来辩论。结果好几位乡民都指认出来,说那几人是吴三家的打手,以前也曾来过陈家庄打人,他们再不会认错。
这期间李都尉早坐立不安,要吩咐人出去报信儿。刚出庄头,便被骑兵营的人二话不说地拿下了。齐小白将询问情况报与都尉,贺言春斜倚在榻上,森然道:“即刻带人去吴家,将吴三等人拿住听审!但有反抗者,一律击毙!”
齐小白即刻整兵,前往樊城吴家搜寻捉拿吴三及家人子弟、幕僚食客,李都尉想不到他们行动如此迅捷,自己无力阻止,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坐立不安,后来到底辞了徐久,急急地找郡守等人商量去了。
徐久也不去管他,只写了道折子,将在樊城所见所闻写了上去,又弹劾樊城郡守、都尉处事不力等罪。那一边,骑兵营去吴家拿住吴三及妻女,暂时收押。吴家查封,家中食客三千,大部分望风而逃,作了鸟兽散。吴三的儿子则据说是一个月前便去了京城。徐久听闻后,令人传讯,让卫尉府在京中协助捉拿。
那吴三在樊城当了数十年的土霸王,欺凌百姓、冒犯乡邻的罪过数不胜数。如今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擂,听说京城里钦差到此办案,一连几日,到郡守府来喊冤的人络绎不绝。只那吴三十分硬气,到了狱中,无论如何审,他都拒不认罪,只咬着牙一声不吭,逼问狠了,反大声喊冤。
如此连耗了几日,忽然一天夜里,狱中进了刺客。刺客直奔吴三住的那屋,拨刀便刺、绝不留情。幸而吴三那夜醒着,一边躲,一边大声呼救,惊动了旁边值守的京城侍卫。侍卫们赶来一番搏杀,将刺客击杀在地。吴三剥下那人脸上蒙罩,呆怔半晌,长叹道:“罢了罢了,你既不仁,我便不义!将京中钦差请来!吴三有冤情要上诉天听!”
等徐久到后,吴三便把贿赂勾结郡守、都尉等人,霸占他人矿产、欺凌百姓的事一一交待、签字画押。徐久审完了人,神清气爽地出来,朝等在外头的方犁和贺言春一伸大拇指,道:“二位计策高明!将刺客放进来闹了一回,那吴三果然都招了!”
贺言春便命骑兵营的人即刻前往郡守府,将焦平、李都尉等人都捉拿了,待圣旨到后再行定夺。不上几天,京城圣旨到,派程孝之领兵前来,将焦平、吴三等人押去京城听审,樊城这里,令徐久暂行代理郡守职务,令贺言春在樊城养伤,顺便代行都尉职责,又从京中派遣几名绣衣使,前往樊城协助方犁清查铁矿资产。
樊城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铁矿矿主们,眼见吴三家正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与京中权贵又素有关系,却也说封就封、说垮就垮,天威如此不测,谁还敢与朝廷作对?又有那些跟陈世伦一样曾受吴三欺压过的矿主们,更在拍手叫好之余,在当地积极推行起铁矿官营一事来。后来徐久方犁又将众矿主召集起来,对铁矿官营一事详加解释了一番,比如说朝廷收了铁矿后,矿主子弟们可在铁署任职;国家根据铁矿规模大小,均对他们有所补偿等等。如此恩威并施,渐渐地,樊城当地铁矿矿主们,也都逐渐归顺了。徐久方犁领着人,每日清点登记,忙得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在吴宅中休养的贺都尉却闲了下去。原来为方便清点吴家资产,方犁让人把吴三宅邸收拾出一个院落来,住了进去。贺都尉要留在樊城养伤,自然也要挑一处舒适方便的宅邸住,而樊城最舒适豪华的住宅,自然莫过于吴三家,于是也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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