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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2页）

这女子慌忙伸出大鞋给他俩看，表示自己不是小脚。两洋人连说&ldo;闹、闹、闹&rdo;，不知要闹嘛，还使劲摇头还耸肩还张嘴大笑。打这黑的红的胡子中间直能看到嗓子眼儿。吓得这女子连连后退，以为两洋人要欺侮她。不料两洋人对她说两声&ldo;拜拜&rdo;之类混话便笑呵呵走了。

这女子就分外小心，只要远远见洋人走来立时远远避开。见到中国人就上去打听道儿，幸好没费太大周折找到了高士打道三十七号门牌。隔着大铁栅栏门，又隔着大花园，是座阔气十足白色大洋楼。她叫开门，就给一位大脚女佣人领进楼，走进一座亮堂堂大厅。看见满屋洋摆饰有点见傻，她却没心瞧这些洋玩意儿，一眼找到见到天足会会长牛俊英，懒懒躺在大软椅上，光溜溜脚丫子架在扶手上边，头上箍一道红亮缎带。一股子随随便便自由自在劲儿，倒也挺舒服挺松快挺美，不使劲不费劲不累。她见这女子进来，没起身，打头到脚看两遍，白嘴巴现出一对酒涡，笑道：

&ldo;你把小脚外边的大鞋脱去，到我这儿来，用不着非得大脚。&rdo;

这女子怔了怔，脱下鞋，一双小脚踏在地板上。牛俊英又说：

&ldo;我认得你，复缠会的，那天在马家口比脚，你就站在保莲女士身后，对吧？你找我做什么？替那个想死在裹脚布里的女人说和，还是来下帖子，再比？&rdo;

她眼里闪着挑逗的光。

&ldo;小姐这么说要折寿的。&rdo;没料到这女子的话软中带硬，&ldo;我找你有要紧的事。&rdo;

&ldo;好──说吧！&rdo;牛俊英懒懒翻个身，两手托腮，两只光脚叠在一起直搓，调皮地说：&ldo;这倒有趣。难道复缠会还要给我裹脚？你看我这双大脚还能裹成你们保莲女士那样的吗？&rdo;

&ldo;请小姐叫旁人出去！&rdo;这女子口气如下令。

牛俊英秀眉惊奇一扬。随后笑笑，叫佣人出去，关上门，说：

&ldo;不怕我听你就说。&rdo;

这女子神情沉着异常，声调不高不低，话也不紧不慢说：

&ldo;小姐，我是我们大少奶奶贴身丫头，叫桃儿。我来找你，事不关我，也不关我们大少奶奶了。却关着你！有话在先，我先问你十句话，你必答我。你不答，我扭身就走，将来小姐你再来找我，甭想我搭理你。你要有能耐逼死我，也就再没人告你了！&rdo;

这话好离奇好强硬，牛俊英不觉已经坐起身。她知道这女子来意并不一般，但打脸上任嘛看不出。她眨眨眼说：

&ldo;好。咱们真的对真的，实的对实的。&rdo;

这牛俊英倒是痛快脾气。桃儿点点头，便问：

&ldo;这好。我问你，牛凤章是你嘛人？&rdo;

&ldo;我……你问他做什么？你怎么认得他的？&rdo;

&ldo;咱们说好的，有问必答。&rdo;

&ldo;噢……他是我爹。&rdo;

这女子冷淡一笑，又问：

&ldo;他当下在哪儿？小姐，你必得答我！&rdo;

&ldo;他……头年死在上海了。抓革命党时，叫军警的枪子儿错打在肚子里。&rdo;

&ldo;他死时，你可在场？&rdo;

&ldo;我守在旁边。&rdo;

&ldo;他给了你一件东西。是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