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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孟平川就起床下面,以前饱一顿饿一顿将就惯了,身体随着人的执拗不敢作怪,昨晚难得被人喂饱,胃反倒矫情起来,大清早饿得人嘴里霉味只打蹿。
孟东南昨晚回来没说实话,空灌了一瓶啤酒下去就睡了,孟平川自然不刁难,多煮一人份的面留在锅里,拿锅盖半掩上怕面坨了砸了他手艺。
快速吸完一碗面,孟平川叼着烟静坐了一会儿,打火机在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打转,随着窗外晦明不定的天色一起翻滚。
不出一刻钟,他起身进了孟东南的房间,平时孟平川很少进来,除了要求孟东南保持干净,家务几乎从不让他沾边。
但孟东南的房间还是没洁净到哪里去,老式皮沙发靠在墙上,衣服、裤子堆成小山,几乎没地方坐。地板暗红无光,跟床下一双深蓝色塑料拖鞋很是契合。
床边台灯灯罩碎了半边,露出里面圆鼓的灯泡,开关链子被晨风吹得哗哗啦啦。孟平川一眼就看见灯下、床头的档案袋。
孟东南呼噜震天,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明知眼前有人却懒得睁眼,胡乱嘟囔:“刮胡刀没在我这,你的坏了,坏了。”
孟平川手里抠紧纸袋,坐在床边拿被子往他头上一蒙,问道:“还不跟我去医院?老梁儿子还在住院。”
“不去,去了他们不得给我打死啊!”孟东南翻身,就着头上蒙的被子裹了个严实。
“要点脸!”孟平川低声呵斥,“白天有事,晚上我带你去医院一趟,自己造的孽还能指望老天爷替你兜着?老梁和他媳妇就是打死你也正常,那孩子瞎了,估计是治不好了。”
孟东南呼吸放轻,知道孟平川从小替他收拾了不少烂摊子,人情债、钱债没少被连累上,这次差点闹出人命绝非他所想,一想到自己出事当晚没先动手,却又扯不清事故曲直,就一直没敢应声。
“先走了,晚上等我电话。”
孟平川走后,孟东南才悄悄从被子里探出头,一口气还没舒畅,心里一凉,这才觉察床头上的钱没了!
他顾不上穿衣服,全身只剩一条底裤,几乎裸着身体跳下床,对着巷子口越走越远的身影指名道姓地撕声喊着,孟平川听清了,脚步却丝毫不带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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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辉拳馆无人不知吉旸看重孟平川。
娘们婆子平常打扫卫生时总要从两人身陷囹圄的际遇开始讲起,说孟平川命好,牢狱之灾一过就又撞见吉旸,“命运”二字在二人身上显得浓墨重彩。
不然就他那个痞气的样子哪里值当一月八千的薪水。
兼职打拳的人不管这档子口舌,只当是份差遣,无论这里是卧虎藏龙还是风生水起,火烧不着,雨也淋不着。但吉旸的身边人心里都明白,吉旸看重孟平川,那是看重了他比同龄人身体底子好,能较劲的真。
好比外围看拳,输赢不过一两秒的直觉,钱财上的勾当,拿不上台面扯。买手相比看到技术毫无破绽的拳手,似乎更有兴致看弱势者以死相搏。
将死之人的四肢膨胀,一招一式早已撇除点到即止的友谊至上,如何在规则以内放肆嚣张,才是看头。
孟平川因为老梁儿子的事请了两周假,本来拳馆也没人指望他,吉旸不打理,也就没人急着叫他回来。孟平川这次急着回去,门口也没人叫他。
让孟东南直接还给吉旸未免拂了他的面子,何况孟东南那人一肚子花花肠子,踏实做事不在行,歪门邪道能整出一箩筐。这钱交给他,还不一定能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来。
孟平川头一个想到同是湘城老乡的扁担,他今年刚满十六,原先在排挡传菜,夜深人静时陪孟平川喝过几杯酒。扁担身世跟孟平川相近,父亲务农,母亲一个是跑了,一个是瘫了。
跑了的那个不担责任,也不拖累谁,孟平川现在连她的样子都想不起来,照片游个泳也泡烂了。
瘫了的扁担担责,儿时在村头听说书,最羡慕桃园结义里的刘备,都是市井之徒,人命却在闯荡一番后值钱,至少比纸贵,一时半会儿扯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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