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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瞧都不用瞧。&rdo;蕙娘淡淡地说。&ldo;还能猜不出来吗?这肯定是太和坞里的那一份了。&rdo;
文娘把两个橘子排在一块,瞅了姐姐一眼,她忽然有几分沮丧:这个家里到底还有没有姐姐不知道、猜不出的事?&ldo;就是我不来,你怕也吃出来了吧……往年在你这里看到的黄岩蜜橘,那可都有海碗口一样大小。&rdo;
今年,蕙娘这里的蜜橘,最大的,也不过就是她自己日常用的楚窑黑瓷碗口一样大。最是大而无暇的那一份,当然也就归了太和坞。
&ldo;年年送蜜橘,年年有花头。&rdo;文娘一边打量蕙娘的脸色,一边试探着说。&ldo;去年是怎么一回事,你该还没忘吧?&rdo;
去年腊月前送来的蜜橘,最好最精的那一份,自雨堂得了一半,太和坞得了一半,两边都挑得出极大极好的。文娘意思,昭然若揭:自雨堂在焦家的地位,那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连文娘都瞧出来了,蕙娘这个自雨堂主人,心里哪会没数?她扫了文娘一眼,不紧不慢地教训。&ldo;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一家就这么几个人,这是头等,那也是头等。你非要在头等里分出三六九等来,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从前我拿最上尖一份时,我这么说,现在我也还是这么说。倒是你,从前我说,你听不进去,现在我说,你还是听不进去……&rdo;
&ldo;娘是从来都不管这些事的。&rdo;姐姐这一通官腔,文娘理都不理,她继续往下说。&ldo;这肯定是林妈妈安排着分的,我记得林妈妈和你养娘不是最要好的吗,两家就恨不得互认干亲了。怎么,现在连她也倒戈到太和坞那边去了?人还没走呢,茶就凉啦?&rdo;
文娘的性子,蕙娘还不清楚?今天不把话摊开来说,妹妹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吐了口气,点拨文娘,&ldo;去年那时候,祖父不是还说吗,家里人口少,乔哥年纪更小,家里留个守灶女,起码能照顾弟弟……&rdo;
可这话过了去年,渐渐地也就无人提起了。今年出了孝,焦太太就带着蕙娘出外应酬,底下人心里自然都有一本账的,只一枚橘子,真是都能看出无限文章,文娘自己也怅然了。&ldo;唉,也未必是林妈妈,说不定就是挑橘子的人自己的主意……&rdo;
她又一下愤愤起来,&ldo;可他们太和坞也不能那样欺负人啊!养娘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下人,还敢挑唆着子乔疏远我们!姐,别的事你不说话,这件事,你不能不管了吧!&rdo;
其实,按从前本心来说,蕙娘还真不想管。不几个月,她就要说亲出嫁了。子乔年纪那样小,等他长到能给自己撑腰的年纪,她孩子都不知生了几个了。指望娘家,实在是无从指望,既然如此,亲近不亲近,又何必多在乎?这些势利嘴脸,还掀不起她的逆鳞。
只是……从前是从前,本心是本心,从前的路再走一次,很多时候,态度也许就不一样了。从前想着以和为贵,很多小事,放过去也就放过去了,可重来一次,蕙娘就想要和太和坞斗一斗,起码也要激起一点波澜,也好拨云见日,探探五姨娘的底子。
&ldo;这件事我倒是想管。&rdo;和文娘说话,不能太弯弯绕绕,这孩子从小被宠到大,不是没有心计,是没有这份沉静。&ldo;可打狗看主人,别说是乔哥的养娘,就是一般的下人,那也不是我能随便插手的。&rdo;
&ldo;那你从前还不是见天发作蓝铜、黄玉?&rdo;文娘更不服气了,&ldo;也没见你给我留面子啊!&rdo;
&ldo;你也知道那是从前。&rdo;蕙娘白了文娘一眼,&ldo;今时不同往日,这话不还是你说的。&rdo;
从前焦清蕙是承嗣女,将来坐产招夫,整个家都是她的。未来女主人,管教哪个下人不是份所应当,黄玉性子轻狂,老挑唆文娘和姐姐攀比,蕙娘就没少敲打她。如今姐姐这么一说,文娘才恍然大悟:一年多了,姐姐虽然还是看不惯黄玉,但从子乔过了周岁生日之后,她再也没派人到花月山房去数落自己的丫头……
她本该幸灾乐祸,可又的确有些心酸,不知怎么,一时眼圈都红了,&ldo;姐!难道咱们就该着被她一个奴才欺负?这还是焦家的主子呢,受了气都只能往肚里演……难道就他焦子乔姓焦,我们不姓焦么?&rdo;
&ldo;你将来还真不姓焦‐‐&rdo;蕙娘淡淡地说。&ldo;再说,你真以为这是他养娘教的?&rdo;
文娘眉眼一凝,&ldo;你是说……&rdo;
&ldo;没有主子点头,她一个下人,敢挑着乔哥和姐姐们生分?&rdo;蕙娘垂下头,轻轻地拨弄着怀里那只大猫的耳朵‐‐就是这只雪里拖抢的简州猫,当时从四川送到焦家,还惹得文娘一阵眼热,要和她抢呢。&ldo;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想事儿呢。记住我一句话,你回头仔细想想:五姨娘当面虽然从来不说,可私底下,那是巴不得把乔哥密密实实地藏在太和坞里,别让我们两个瞧见了,那才是最好呢。&rdo;
文娘一惊、一怔、想了半天,又是一瞪眼,拍桌子就要站起来,蕙娘扫她一眼,眉尖微蹙,&ldo;行了你,慌慌张张的,半点都不知道含蓄。&rdo;
她这才不甘心地又一屁股坐了下来,&ldo;还当我们立心要害乔哥一样‐‐什么东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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