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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参军（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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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贵阳气候宜人，冬暖夏凉，就算是仲夏，一旦遇上下雨，气温就会降低许多。

这天也是在下雨，雨不大，点点滴滴，落在树稍上、楼顶上，还有雨伞上。

刘星低着头，淋着雨，走在归家的水泥路上，平常十几分钟的路程，今天他走了半个小时。路上遇到了同班同学，他们问：“刘星，你高考得了多少分？能上二本线吗？”

刘星没有理睬他们，路上又遇着很多同窗，又有很多人跟他打招呼，但是他仍然没有说话，依旧只是低着头，在同学带着嘲笑的问候中继续往前走，仿佛他已是方外人，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同学们继续畅谈，说着梦想，终于，他们又想起了刘星，于是有人说：“他那成绩，别说上二本线，就是三本也是断然没有可能的。”

刘星回到家，父亲刘安正在客厅看报纸，他是水电九局的职工，一个普普通通，老实巴交的人，听见开门声，刘安关切地问：“考得如何？赶紧拿我看看。”

母亲杨芬也从厨房走出，她是当地信用社的会计，知道今天公布高考成绩，专门请假提前回来，等待儿子带回的消息。

刘星将攥在手中，已经被雨水浸湿的成绩单狠狠地扔进垃圾桶，然后一句话不说，就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

“小兔崽子，什么毛病？”刘安被激怒了，放下报纸，就准备去敲门。

杨芬忙拉住他的手：“先去把成绩单拾起来看看。”

刘安皱皱眉头，压下心中的火气，弯腰从垃圾桶里捡起成绩单，就这么把纸团摊在手心，不敢去打开，终于，他长长地叹口气，似乎已经猜到了里面的内容。

杨芬轻轻将手搭在刘安肩膀上，她说：“既然已经这样，我们也别责怪他了，鼓励一下，复读一年再考，只要能考上财经大学就行。”

刘安鼓起勇气，猛地打开纸团，然后骂道：“这成绩，他还能干什么？复读？狗屁，这分数就算是再复读两年也不一定能考上，你以为贵州财经大学的门槛是人是鬼都可以过？”他嘴里这样骂着，心就像被一根细小的针，刷地一下，刺了上去，疼得他死去活来，要知道上大学是刘安曾经的梦想，他下乡当过知青，干农活是把好手，返城后分到水电九局工作，每次看到新分配来的大学生，他总会想：“要是我有个儿子，一定要他去上大学，给老刘家光宗耀祖。”

后来，他结婚了，媳妇杨芬果然不负所望，生下一个大胖儿子，刘安当天就拿着孩子的生辰八字，上街请了算命先生取名，算命先生说：“就叫刘星吧，他会像夜空中的星星一般明亮。”

…

“吱嘎。”

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声响很大，刘星扶着门檐叫嚷：“我才不去复读，更不会去考什么财经大学，我要去打工，哪怕推三轮车，当背篼，只要自由，比什么都好。”

杨芬本来就有贫血，她觉得头晕，她在信用社当了二十年会计，勤勤恳恳，到了中年，没有别的想法，只求儿子能够读个专业对口的大学，回来想办法找点关系分配回单位，此刻儿子的叛逆，让她一下子适应不了。

“反了你！”刘安的脸通红，那是憋的，现在他终于爆发了，从沙发后拿出一根细长的竹条，用力朝刘星抽去，竹条打在儿子身上，也打在他自己心上，那十几年的期望，就这么破碎了…

八月的天空很蓝，云也很白，已是月底，被录取的新生开始陆续前往各自的大学报道，刘星仍然将自己锁在家中，除了吃喝拉撒，一律不出门。

刘安夫妻有些焦急，杨芬说：“我们这里所有的孩子都读书去了，我家刘星该怎么办？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他自己不愿意读书，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要是能帮他读书，我早去了。”刘安有些恼怒，语气也很重。

杨芬又说：“我们还是得和他好好谈谈。”

这日晚饭，杨芬做了儿子最爱吃的「宫爆肉丁」，一家三口就围着餐桌入座。

杨芬说：“儿啊，这次没考好，不算什么。咱们明年再考，明天我和你爸就陪你去报复读班，我相信只要你肯努力，明年一定可以考上。”

刘星低着头，嘴里慢慢咀嚼着肉丁，他的舌头似乎麻木了，没有味道，最后，好不容易用唾液包裹着，吞下去，然后轻轻摇摇头。

“我说过，我不想继续在学校里耗下去了。我基础太差，再复读一年又能有什么用？”

杨芬又继续劝了一阵，见怎么也说服不了刘星，一旁的刘安将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怒气冲冲地说：“谈？还有什么好谈？这小子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老子问你，除了复读，你还能干什么？”

刘星扬扬眉头，青春期的叛逆，让父与子之间的矛盾开始弥漫在九十多个平方的房间里…

人是一种高级动物，为了更好的生存环境而不断竞争，本能地想抓住美好的未来，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能确定抓住的一定就是美好。刘星坐在小十字环形天桥上的石梯休息，这是贵阳市的标志性建筑，也是城市中心。他往下望去，来回六车道上都是行驶的汽车，有奔驰宝马，也有奥迪大众，还有其他牌子的车，他并不能都认识，他突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然后他又想：“这些车都这么匆忙，它们要到哪里去？”

蓝天、白云，太阳刺目，刘星休息了一会，去星力百货用今年春节奶奶给的压岁钱买了一盒德芙巧克力，在回家的车上，他心中忐忑，怀里紧紧抱着的巧克力也愈发沉重起来…

刘星家楼上住着同班同学许云，这是个漂亮的女孩，他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不过随着年龄渐大，从初中起，两人就不大一起回家了。

懵懂的初恋，如同伊甸园里苹果树上未熟的果实，美丽而又青涩，诱惑着夏娃与亚当。青春的舞曲在年轮中越转越快，刘星无法自拔的陷入其中，如果说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有一个朦胧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中，那道倩影，必然就是许云。

现实与幻想，总是期待过后的失落。许云礼貌地拒绝了他的巧克力，她说：“我们永远是好朋友。”然后，含情脉脉地看着对面三楼，刘星知道那是班上一个男同学，长得很帅，成绩也很好，这次高考不负老师的重望，考上了国内一所知名大学。

下楼时，刘星仿佛觉得脚上注了铅，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吃力，到了家门口，他猛地将巧克力揉成一坨，狠狠地往楼道外的垃圾桶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