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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家庭养老模式当然也有着内在的缺陷‐‐那就是，家庭贫寒的老人及孤寡老人由谁来养，将成一大问题。不过，传统社会对此也并非毫无办法。宋朝时，在主流的家庭养老之外，还存在一个辅助性的宗族养老系统。南宋《名公书判清明集》提到一个叫阿王的老人，&ldo;生而孤老，所当供养者其子孙也；死而葬埋，所当经理者其子孙也。子孙零落，独有一胡师琇尚存，逎飘弃出家不顾。祖母生则族人养之，死则族人葬之。&rdo;这位老人家，唯一的子孙弃她而去，其族人只好负起了给她养老送终的责任。这也是传统的宗族共同体的功能之一。

◎宋代刘松年《九老图》

宗族救济古已有之，到了宋朝，宗族福利开始制度化，那就是范仲淹创设的范氏义庄。义庄就如一个公益基金，定期向族人或族中贫困、孤寒人口发放钱米。苏州的范氏宗族，每一位五岁以上的族人都可以从范氏义庄领米，每口每日一升。族中若有老人去世，也可以从义庄申领到15贯至25贯的丧葬费。范氏义庄创立后，宋朝士绅纷纷效仿，成立义庄赡养族人，如浙江处州人何执中，&ldo;进士高第，……虽居富贵，未尝忘贫贱时，斥缗钱万置义庄，以赡宗族&rdo;；山东楚丘人李师中，&ldo;买田数千亩，刊名为表，给宗族贫乏者，至今号义庄&rdo;；江西铅山人祝可久，设义庄，&ldo;族之贫者计口给粟，衣其寒，药其疾，殓其死&rdo;。在这样的宗族救济机制中，族内的贫寒与孤寡老人得以&ldo;生有所养，死有所葬&rdo;，不致沦落到老无所依的凄凉境地。

到明清时，一些宗族已在族规中明确规定了赡养老人的职责：比如道光年间，苏州潘氏的《松鳞庄赡族规条》：&ldo;凡贫老无依者，无论男女，自五十一岁为始，每月给米一斗五升，六十以上给二斗，七十以上给二斗四升，八十以上给二斗八升，九十以上给三斗。&rdo;光绪年间，苏州陆氏宗族的《赡族规条》：&ldo;凡贫老无依不能自养者，无论男女，五十一岁为始，每月给米一斗二升，六十以上每月给米一斗五升，七十以上每月给米二斗，八十以上每月给米二斗四升，九十以上每月给米二斗八升，百岁建坊，贺仪七十串制钱一百两，以申敬老之意。&rdo;

不过，宗族共同体的救济毕竟是基于血缘，族外人无法获得义庄的福利。那么宋代有没有超越血缘关系的养老机制呢？有的。《夷坚志》中有一则&ldo;刘厢使妻&rdo;的故事，透露了一个信息：至迟在南宋时期已出现了民间慈善人士创办的公益性孤老院：&ldo;金国兴中，府有刘厢使者，汉儿也。与妻年俱四十余，男女二人，奴婢数辈。一日尽散其奴婢从良，竭家赀建孤老院。缘事未就。&rdo;尽管这个孤老院因故未能建立起来，但当时的社会应当有类似的孤老院存在，否则刘厢使不可能平白无故想到筹办孤老院。

在徽州新安，还出现了一种类似于养老保险基金的民间结社。南宋《新安志》载，新安&ldo;愚民嗜储积，至不欲多男，恐子益多，而赀分始少。苏公谪为令，与民相从为社，民甚乐之。&rdo;新安这地方有一种很奇怪的风俗：当地居民不愿意多生育儿子，只想将钱积起来，觉得儿子多了会分掉他们的财产。有一个苏姓知县顺应新安&ldo;民嗜储积&rdo;的习惯，鼓励人们成立一个养老基金会，平日将余钱存入基金会，年老时再取出。大家都觉得这法子好，解决了养老的后顾之忧。可惜这个基金会后来管理不善，&ldo;中社辄以酒肉馈长吏&rdo;，钱被挪用来招待官员，丧失了养老储蓄与保险的意义。

不过，民办孤老院与新安结社的例子足以表明，南宋时期已经有了社会化养老机构。只是可能并不普遍。其具体运作方式，由于史料的匮乏，也很难一探究竟。

而在家庭养老、宗族养老与社会化养老覆盖不到的地方，还有福利性质的国家养老。根据北宋末的一项立法：&ldo;居养鳏寡孤独之人，其老者并年满五十岁以上，许行收养，诸路依此。&rdo;凡50岁以上的鳏寡孤独老人，可以进入国家在京师及诸路开设的福利院养老。国家给他们的养济标准一般为每人每日一升米，10文钱；对80岁以上的居养老人，政府还有额外补助，另给大米及柴钱；90岁以上老人每日有酱菜钱20文，夏天给布衣，冬季给棉衣。后来因为要收养的老人太多，又将进入福利院的年龄线提高到60岁以上。

宋政府设立的福利院，包括京城的福田院、遍设于各州县的居养院、养济院，都是综合性的福利院，收养的对象包括&ldo;鳏寡孤独贫乏不得自存者&rdo;&ldo;非鳏寡孤独而癃老废疾、委实贫乏不能自存者&rdo;。贫困或孤寡老人当然也在政府的救济范围之内。南宋时期，一些地方政府又修建了&ldo;安老坊&rdo;&ldo;安怀坊&rdo;&ldo;安济院&rdo;，是专门收养孤寡与贫困老人的福利机构。如创设于淳熙八年（1181）的严州淳安县安老坊，有屋二十四楹，&ldo;瓴植坚致，窗户明洁，垣墙庖湢，床几器用，咸备罔缺&rdo;。设立于嘉泰四年（1204）的江阴军安济院，&ldo;食老而无归者若干人，月给常平、军资库钱米，冬夏各有支犒&rdo;。

这些福利性质的养老机构是宋王朝的一大德政，宋人自己评价说：&ldo;（以前）老而孤独贫困，必沦沟壑。今所在立孤老院，养之终身。国家之于老也如此！&rdo;跟其他王朝相比，宋王朝对象征性的尊老活动（比如办什么&ldo;千叟宴&rdo;之类）并不是特别热衷，而更加注重对&ldo;老而孤独贫困&rdo;人口的实质性与制度性救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