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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鸾也不说话,靠着罗汉床头,只一下一下摇着团扇。亮堂的临风殿里突然间安静下来。
咔嚓一声脆响,裴显把茶碗放在黑漆矮几上,
“公主这边先把能做的事先做了,叫椒房殿那边看到临风殿的诚意,我去替公主提笄礼的事。公主觉得呢。”
姜鸾思忖着开口,“这样吧。皇后嫂嫂挂心的头件大事,就是为圣人修行祈福。椒房殿的三位姑姑虽然不在我这儿,临风殿里不是还有文小将军和薛二将军吗!”
她重新起了兴致,一拍手,“两位将军每日戍卫临风殿,我在殿里抄佛经。是不是由我亲手抄写,抄写时是不是心意虔诚,两位将军每天看在眼里,就由他们充当眼线,每天报给皇后嫂嫂那边如何?”
“很好。”
裴显抚着茶碗淡笑,“公主这招‘驱虎吞狼’的兵法是越用越熟练了。一旦出了意外,公主抄写错漏,字迹不整齐,心意不够虔诚,娘娘那边怪罪下来,臣的两员大将就又成了钻风箱的老鼠——里外受气。”
“怎么会呢。”
姜鸾难得正经地回复,“我所求的,无非是尽早出宫开府。坑了你手下的两员爱将,对我有什么好处。行了,督帅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对天起誓。”
“起誓就不必了,臣不信这些鬼神之事。希望公主记得今日的话,不要做无益之事。”
裴显放下茶碗,站起了身。
“劳烦公主把玉佛和香案放在开阔庭院里,抄写佛经之前先知会文镜和薛夺一声,让他们在旁边看仔细了。”
说到这里,他唇边噙起一抹淡笑,“他们这两个才是真正的拿命博前程,一刀一枪拼杀出来,实打实的几年血汗军功,才换来禁军中郎将的前程。还望公主体谅些,莫要叫两员大将的大好前程折在皇城里。”
“这番言语说得倒是客气,但话里话外……”姜鸾拿团扇摇了几下,“怎么听起来杀气腾腾的。裴显裴督帅,威胁我呢。”
裴显恍若未闻,往后退了半步,客气告辞,“公主说笑了。臣告退。”
“放心,不会害了你手下爱将。”
姜鸾对着跨出门去的修长背影喊,“每天洗手斋戒,用上好的泥金墨,小楷早晚抄写《楞严经》,足够诚心诚意了吧?本宫什么时候能出宫开府,督帅给个大概日子?”
裴显背手缓步前行,并不回头,在夜色庭院里沉声回应,
“臣出面替公主催一催开府的章程,但朝廷事物繁多,都堆积着,再快也得等上两个月。”
“再快也得两个月?”
姜鸾蹙起秀气的眉,也不趿鞋,只穿着罗袜跳下地,站在半开的窗前,冲庭院的背影喊,“太久了。久则生变。”
“不必顾虑太多。裴某既然应下了开府的事,开府前住在皇宫里的这两个月,臣保公主无恙。”
“那两个月后,等我出宫开府了呢?”
裴显在夜色里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开府之后,就要看公主自己的本事了。”
“嘁。”
姜鸾掉头就走。
坐回罗汉床边,和苑嬷嬷商量着,“两个月还是太久了。”
苑嬷嬷急得跳脚,“公主之前的病还没好全,夜里风大容易受凉,赶紧把鞋穿上!窗户关了!”
姜鸾嘟哝,“偏不要,就开着。”
夜里寂静,窗户又没关,正殿里说话的声音随着穿堂风传了出来。裴显听在耳里,无声地弯了弯唇。
先帝性格平和,汉阳公主的母妃生前据说是个谨小慎微的女子,她这性子到底是跟了谁。
灯光映照不到的庭院暗处,男人的脚步顿了顿,沉稳的嗓音顺着夜风传过来。
“公主借着金丸闹过一场,椒房殿失了颜面,那边再不会派宫人来了。”
“皇后娘娘倒是有个嫡亲兄弟在中书省任职,姓谢名澜,是今年新选入的中书舍人。臣明天找个借口,让谢舍人过来临风殿一趟。若能抓住机会,借着谢舍人在中间转圜,或许能把临风殿和椒房殿的僵局修补一二。”
姜鸾头次听说:“谢舍人?皇后娘娘的嫡亲兄弟?他是谢氏的人,怎么会为我说话转圜。”
“还是那句话,看公主自己的本事了。裴某言尽于此,公主仔细想想明日的应对。”
说罢继续前行,人影在众披甲护卫的簇拥下,消失在庭院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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