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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前世是个十分坚韧的人,外头天翻地覆,却仿佛对他没有影响,他在这被废弃、长满杂草的土地上寻觅食物及播种。
就在仲敏为自己所处的困境抓狂时,他突然发现前世不再只是种田吃饭读书睡觉了,前世正用篮子端份蔬果,进入山林。
仲敏好奇跟去,这个前世去的地方是处坟地。只见前世在一座老坟前跪下,将祭品摆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孟兄,距离你去世已是十年,我恐怕不能再相伴你左右。我将远行,前去谒孝陵,而後窜入深山老林,苟且偷生吧,保佑我一路平安。”
前世虔诚地往墓碑前磕了磕头。
仲敏一听“孟兄”一词,激动地朝墓碑上望,不看还好,一看到墓碑上的名字,立即头疼欲裂,以至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四周烟蒙蒙一片,他正被一位白影搂住,仲敏挣扎著要起来,无奈浑身虚脱无力,而白影亦紧紧抱住他,似乎在低泣。
“梓晴?是你吗?”仲敏愕然,急忙抬头想摸情人的脸,无奈四周烟雾弥漫,只能看到朦胧的脸轮廓,当这并不妨碍仲敏辨认。“梓晴!我终於找到你了!”仲敏惊喜万分,跃身而起,一把抱住白影。白影哽咽说:“你糊涂了,这里不能进来。”
仲敏心中只有欢喜,哪还有什麽顾虑,对梓晴又亲又抱,说不尽,道不完的相思与喜悦之情。仲敏进入“通道”时,就已有出不来的打算,甚至丢掉性命。只要能见到梓晴,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出去,能不能活命,此时,即使是相逢的一刻,也是永恒。
********************先是老罗头打来电话,问卿甫见没见过仲敏,卿甫说今早来过店里,不过来了一会就离开,他也是听店里夥计说。小张在一旁听到罗老板失踪,急忙讲了一个细节,也就是罗老板失踪前,见他往抽屉里放东西。卿甫急忙去拉抽屉,发现一封信,打开信封,一读信笺就知道大事不好,仲敏这个一直惹事的混球真得进了“通道”。
卿甫这时也不好跟老罗头说他的发现,只能急忙去找觐灵。觐灵读过信笺,无奈说:“我进去,带他出来。”卿甫拦阻说不行,他绝对不准觐灵再进去,觐灵上次带梓晴进去,曾遭受到地里的生灵攻击。“我也看得见‘通道’,由我进去。”卿甫说得毅然。他早就有进去“通道”察看的念头,何况这回还能顺便进去协助仲敏。“不行,那‘通道’有很多未知数,如果你进去了却也出不来怎麽办?我甚至都不确定能够找到你!你又怎麽去寻找罗先生!” 觐灵强烈反对,他坚决不要卿甫去冒这个风险。卿甫摊手,苦笑说:“我不让你进去,你也不让我进去,那这事怎麽处置?” 觐灵想了想,想出个主意:“我们一起进去。”
这似乎是唯一能让双方都放心的办法。两人决定晚上茶馆打烊时,一起进去。
进“通道”,卿甫认为需要准备道具,他回店里准备两把匕首,以防范会攻击觐灵的生灵。
深夜,茶馆关门,茶馆二楼仅有卿甫与觐灵及一向负责把风的经理。
两人双手相扣,缓缓朝“通道”走去,“通道”在他们脚下蔓延,在眼前扩展,带著微光,就如同人濒死前所见到的一道光,这道光是如此的温柔,轻抚著脸庞,像孩童时代躺在庭院中感受到的清风般柔美,又像熙阳般温和,让人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来,舒服得忘却所有的思虑与烦恼,忘却沈重肉身的存在。
往通道深处走去,卿甫的意识渐渐模糊,他无知无觉送开觐灵的手,整个身子轻飘飘悬浮在半空,他游荡著游荡著,直到眼前出现一道强光,那道强光刺激得他张不开眼睛,渐渐地,强光消失,他醒来了,发现身边没有觐灵。他没有形体,他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麽事,也不知道在哪里,眼前的一切景象,仿佛电影中的片段,那麽清晰,那麽鲜明,出现在他眼前,但是在这影象之中没有他,这种感觉类似於灵魂出窍,卿甫想,难道这就是灵魂出窍吗?没有身影,没有声音,只剩思维还在,他感受得到自己,但自己本身并不存在,在阳光下没有投影,在水中没有影踪。
卿甫并不知道,他并没有灵魂出窍,他只是困在自己的记忆里,一段隔离几世,古老的记忆里。
这是座院子,十分的别致。通往院子的厅廊挂满竹帘,在风中拍动,红色的丝穗垂地拂动,整齐而有续。卿甫沿著竹帘行进,他来到一处亭轩,竹帘卷起,有琴声传出,亭轩上有宴席,五六位士子,三位酒姬,八九位婢童。鼓琴者是位青衫男子,三十余岁的,清风傲骨,物我两忘。鼓琴男子身侧,坐著一位器宇轩昂的弱冠男子,他头戴乌纱,鬓若堆鸦,眉眼如画,身穿一领紫红圆领,腰系玉革带,悬挂黄金鱼牌,绝非一般人物。
这男子正襟危坐,席位位於主人席方位,想来这庭院,便即是这位华贵男子府邸的一部分。
卿甫这样想著,目光仍注视著这位男子,男子让他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亲切感,尤其是他的眉眼鼻唇,甚至是下巴,都那麽的熟悉,为什麽是如此的熟悉呢?
因为他即是我,我即是他。
卿甫恍然,这位古代男子有著跟他一模一样的容貌,虽然从精神风貌上看,他远远不及该男子的十分之一。
觐灵说见过他的前世,雍容华贵,身份不同一般,就是这个人吧。
他叫赵暘。
卿甫逐一扫过在座的宾客,他想从这些人的脸庞上辨认出谁是谁。从觐灵的说法中,这位与自己容貌一致的男子,生前与汪元量等临安琴师关系密切,常在一起聚会。
鼓琴的,应该是汪元量,有汪元量的气质,年龄也符合。一脸冷漠,闷声喝酒的绿衫男子是谁呢?戏弄酒童,面如冠玉的蓝衫男子又是谁呢?另有一位缙绅打扮,不似琴师,卿甫便就不做猜测。
曲终,蓝衫男子推开纠缠的酒姬,起身至琴案,正色抚琴弹奏。琴曲悲慷,一扫先前鼓琴者的清远悠扬的风韵。
蓝衫男子演奏的正是《潇湘水云》,卿甫对古琴曲没有研究,但当初他写《北望烟云》时,曾特意去倾听过,他认得旋律。
《潇湘水云》是浙派创始人郭楚望所作,为中国最著名的古琴曲之一,该曲於激烈处抑郁激愤,指法如蛟龙翻滚,琴音如江涛如破竹。这首琴曲诞生於南宋末年,它诞生之後不久,北方铁蹄南下,国破家亡,血染大地,该曲亦成为那个悲惨时代的控诉之声。
琴声在耳边缠绕,跨越七百余年,那麽古老又那麽熟悉。卿甫静静倾听,目光扫过寂静的庭院,落在亭轩一侧的一株梅树身上。
这是一株古梅,高大,茂盛,枝干古拙,虬曲。
这是一株白梅,花瓣洁白如玉,盈盈柔美,香味清雅,十分喜人。
卿甫来到古梅边,端详著,端详著,痴迷的,眷恋著,他再不想离去,静静地相伴。
琴声远逝,宴席已罢,黄金鱼袋在夕阳下闪耀,宴席的主人走至白梅树下,手抚树干,慨然叹息。夕阳下,他的身影与白梅的身影纠缠一起,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卿甫为白梅的香气缠绕,倦倦睡去,无知无觉,他不知道他睡过了多少日夜,再次醒来时,他听到一侧亭轩的话语,偶有断断续续的萧声。那些群人仍在聚宴,正好听到其中一人慷慨说:“若是到那九鼎沦陷之时,吾当以身殉国。”
卿甫望去,见站立者正是上次所见的青衫男子,在座唯有他慷慨呈词,其余人或黯然涕下,或神色呆滞。卿甫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位器宇轩昂的男子,闷声喝酒,一言不发。
北方的铁蹄要南下抵达临安了吗?卿甫喃语。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卿甫仍是沈沈睡去,在梅香之中,他是那麽地安心,就仿佛怀抱著觐灵,心无杂念。
这千古的悠荡岁月中,能有这一刻的安宁,是那麽恬静。不知时光的流逝,当卿甫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地上火焰在蔓延,卿甫惊诧地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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