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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第1页）

&ldo;恐怕输得更难看？&rdo;崔滔接道，&ldo;输便输罢。无论如何，也总比中途认输强些。如今，我为的已经不是自己的颜面，而是我阿娘的颜面。&rdo;说着，他便命部曲们用檐子将崔泌抬下去，又对崔泳道：&ldo;你且下去陪你阿兄罢。&rdo;

崔泳还待再说什么，发觉崔泌远远望过来，便低着头走开了。

崔渊、崔滔与紫棠队剩下众人神色低迷地回了旁边的厢房换身衣衫，又将疲惫不堪的马都换了。再回到场上时，他们的队伍不但缺了人，方才抢球时的狠劲也已经完全消散殆尽。

崔渊环视一眼，低声笑道：&ldo;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rdo;崔泌伤得真是时候，不论是他自己，或是枣红队，或是杜荷，或是他与子由，恐怕都这么觉得罢。崔澄澜此人，怎么能容许自己在这般不可控制的场面中待得太久？击鞠比赛拼抢冲撞得厉害，就算是重伤，甚至死了都毫不意外，他必定是要寻机会离开的。什么时机离开最佳，既能让人愧疚不安，又自然而然，他大概早便想好了罢。

只是，想让子由欠一个偌大的人情，又不想得罪太子一派的杜荷，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已经上了这条船，中间跳下去就太迟了。虽然他本来对这场看起来像是意气之争的击鞠没有兴致，如今反倒觉得，怎么都不能让某人好过‐‐

想到此处，崔渊微微弯了弯唇角：&ldo;啧，子由，想赢么？&rdo;

崔滔挑起眉，平静地道：&ldo;忽然想通了，非赢不可。&rdo;

&ldo;那你们都将球给我便是。不论谁抢着了球，只管传给我。&rdo;崔渊将球杖垂在身侧，仿佛手执的并非月牙头的马球杖，而是一柄锋利的横刀。&ldo;被人欺到头上，却百般隐忍，不合咱们博陵崔氏二房的家训。&rdo;

不论是杜荷等人自作主张的试探也好，是那位太子殿下等不及了也好，或是他们想借着这次击鞠干脆造一出惺惺相惜的佳话也好‐‐都不能教他们完全如了意。不然，他哪里像个魏晋狂士？哪里有脸面到观战台接爱妻？又哪里有脸面回去见儿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反败为胜

随着鼓声大作，球赛继续进行。然而，方才还是一片散沙、萎靡不堪的紫棠队，却忽然群情激奋起来。只见一人催马当先，一杆挥了出去，挑起了球。而其他人就像是众星捧月一般，只管都跟着他往前冲去。枣红队忙四处拦截，紫棠队的人一旦抢着球之后，却仿佛背后都多长了一双眼睛似的，下一刻便传了出去。枣红队一时反应不及，竟然教他们突出了重围。

那持球时间最长的人已经用球杖拖起了一块沙土，趁人看不清球的时候，反手一击。

球飞入门的瞬间，晋王猛然立了起来，忍不住大喊道：&ldo;好球！！&rdo;他脸上布满了激动的红晕，冷静下来之后，感觉到身边两位妹妹不满的视线，便笑道：&ldo;驸马们还赢了四筹呢！你们担心什么？总须得势均力敌，这场击鞠才会更精彩。&rdo;

&ldo;若能胜二十筹，那才叫精彩呢。&rdo;高阳公主轻嗔道，&ldo;九阿兄莫不是因那人是什么书画大家，才这般偏心罢。&rdo;

&ldo;再偏心，能偏得过自家人？&rdo;晋王浅浅一笑，脸上的红晕渐渐消下来。他身边的城阳公主体贴地让人给他倒了杯温热的酪浆，接道：&ldo;十七姊姊，阿兄说得对。若是没有悬念地赢下去，我反倒是一点也不想看了。&rdo;

晋王看了看她，又遥遥望向球场上汗如雨下的翩翩少年公子杜荷，眸光微微一动。

观战台的角落里，王玫则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若不是喝彩或鼓掌太过引人注目，她恐怕会抑制不住此刻兴奋的心情。然而，当视线扫过球场边上的崔泌、崔泳兄弟俩之后，她嘴角的笑容略隐了隐，将守在身后的部曲唤了过来：&ldo;记得阿兄让你们随身带着些上好的外伤药，下去送他们一些。毕竟同是博陵崔氏的族兄弟，又是堂兄半路将他们叫过来的。&rdo;这一次，他们带出来的皆是王家的部曲，不虞在那兄弟二人前露面。作为世家内眷，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做些该做的事，不疏远亦不亲近便足够了。如此正常的来往，或许还能打消崔泌的怀疑。

&ldo;是，九娘子。&rdo;那部曲大汉道，悄悄地便下去了。

待崔泌、崔泳兄弟接着装药的瓷瓶时，球场上的崔渊又再度夺了一筹。在晋王格外明显的叫好声中，崔泌含笑望着那部曲退下去，将药瓶收进袖中。方才太医已经给他上了药，这药虽是&ldo;好意&rdo;，但可能用不上了。他目光幽幽地瞥了瞥观战台的角落，又接着看向球场，叹道：&ldo;子竟，一向是不服输的。&rdo;

崔泳抿直了嘴唇，突然起身欲走，却被他猛地拉住了：&ldo;你想回场上去？&rdo;

&ldo;我身上毫发无损，为何不能回场上去？&rdo;崔泳低声答道，&ldo;子竟兄、子由兄越战越勇，我却不战而逃，又有何颜面自称博陵崔氏安平房之子？&rdo;

崔泌抬眼望向他，淡淡地道：&ldo;是一时意气重要，还是一辈子的前程重要？是这种虚无缥缈的坚持重要，还是咱们安平房重振家声重要？别忘了，祖父已经去了，咱们一房中能支撑门庭的寥寥无几！你明年要省试，若是在这场击鞠中伤着了，岂不是得不偿失？！&rdo;

崔泳浑身一僵，有些复杂地望了自家兄长一眼：&ldo;阿兄方才……&rdo;

&ldo;正因为我受伤了，才担心你。&rdo;崔泌皱起眉，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未竟之言，&ldo;咱们学好君子六艺便够了。不擅长击鞠，亦算不得什么，横竖也不妨碍为官。至于崔子竟‐‐这世间，还真不知能不能找出他不擅长的事……&rdo;他说得有些意味深长。

此时崔泳正因自己方才瞬间怀疑兄长而心怀愧疚，自是没有领会出更深的意味来，忙颔首道：&ldo;阿兄说得对，我最佩服的就是子竟兄了，简直是无所不能。书画诗赋也便罢了，竟然连击鞠都技高一筹……&rdo;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语中充满了对崔渊的崇拜。

崔泌听着他那些话，拳头慢慢地攥起来，直至青筋暴露，才又缓缓地放松下去。是啊，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挡在面前，就像夜空之中一轮明月，将所有星辰的光芒都遮住了。有他在，谁能注意到他旁边那些黯淡的人呢？这般天生聚集着光华之人，让人真恨不得，下一刻就彻底毁掉。

不到半个时辰，紫棠队就奋勇无比地击入了十一筹，比之枣红队的十二筹仅仅只差一筹而已。双方约战时，说定的是十五筹，如今胜负显然尚未分出，士气与战意却与开局之时截然相反。

房遗爱将球杖狠狠地往地上砸去，拨马转身就下了场。杜荷见状，便道：&ldo;子由表兄，不如歇息片刻再继续罢。&rdo;他扫向球场边的崔泌、崔泳兄弟，笑着接道：&ldo;你们若是体力不济，换人也使得。&rdo;

崔滔毫不客气地回道：&ldo;驸马都尉是在说顽笑话？我们好不容易才凑齐了这么几个人，只能打到最后了。至于你们，换不换人，都无妨。&rdo;

杜荷脸色微微变了变，笑道：&ldo;子由表兄也是说顽笑话罢。眼看着便要分胜负了，我们还换什么人？大家一路拼抢下来，索性便继续打个痛快就是。&rdo;

&ldo;这话我喜欢听。&rdo;崔滔也笑了起来，恢复了几分平日纨绔公子的随性模样。

众人便又换了汗湿的衣衫、疲惫的骏马、崭新的球杖。紫棠队几人饮了浆水之后，都双目放光地围住了崔渊，枣红队几人绕着杜荷、房遗爱低声讨论起了战术。其实，紫棠队如今用的战术再简单不过，那便是传给崔渊，让他来进球。但，光防住他却是不够，十一筹里七筹是他打进去的，剩下四筹都是崔滔击入的。这堂兄弟二人简直敏锐到了极点，总能抓住他们合围一人那一瞬间的弱点，互相传球。防得了这个，防不了那个，才让他们如此狼狈不堪，险些就被追成平手。

房遗爱远远看向崔渊，沉着脸道：&ldo;既然你们不敢对崔子由动手，那便击倒崔子竟。他阿爷不过是个兵部尚书而已……&rdo;

&ldo;遗爱，使不得。&rdo;杜荷接道，&ldo;真定长公主视崔子竟同亲子，他如今又有书画诗赋三绝的名声。若是出了什么事，梁公（房玄龄）只怕会怒而清理门户。&rdo;他并不是危言耸听。崔渊又不是默默无闻的平民百姓，而是五姓七家之首博陵崔氏嫡支子弟，又才名远扬。如果当真出了什么事，房遗爱与他恐怕都落不得什么好处。

房遗爱抬首，突地冷笑道：&ldo;我确实看不起崔子由那些人，也不屑与他们相提并论，所以今天才想借着击鞠教训他们。不过，你又为何要凑这个热闹？上午险些打起来的时候，就是你出了击鞠的主意，说是比互殴明正言顺多了。这场击鞠，于你，于太子，有什么好处？！你想踩着我去拉拢崔子由他们那些废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