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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第1页）

据说军机大臣的情形，就跟这四名轿伕一样。军机领袖自然&ldo;扬眉吐气&rdo;，奏对时，照例由他一个人发言，所以第二个叫做&ldo;不敢放屁&rdo;，第三个进军机不久，还摸不清楚底细，以&ldo;不辨东西&rdo;形容，亦是刻画入微，至于最后一个，通称&ldo;打帘子军机&rdo;，当然是&ldo;毫无主意&rdo;了。

由此又想到何桂清的同年，军机大臣彭蕴章，不知位列第几？如果是&ldo;不敢放屁&rdo;，则又何能力何桂清说话？几时有机会倒要问一问他。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潘家，轿子一直抬到大厅檐外，才知道潘福的话靠不住，除了主人以外，另外还有两位客，一般是华服的贵公子派头。

宾主互揖以后，主人为胡雪岩引见两位新交。他猜得果然不错，一个叫吴季重，一个叫陆芝香，都是贵介公子，父兄皆是京官，本人是秀才。彼此道过仰慕，潘叔雅延入花园接待。

潘家的花园甚大，但房屋显得很旧了，只有一座楠木船厅是新建的，潘叔雅就在这里款客。男仆在厅外，厅内用两个丫头伺候，苏州的丫头得一俏字，一式滚花边的竹布衫、散脚裤，束得极细的腰，梳得极光的辫子，染得

极红的指甲。莺声呖呖地，叫潘、吴、陆三人都是&ldo;少爷&rdo;，只称胡雪岩才是&ldo;胡老爷&rdo;！

时已正午，就在船厅中开席。主人奉胡雪岩首座，不待他谦让，首先声明，客人只有胡雪岩一位，吴季重和陆芝香连陪客都不是，算是三个主人公请，有事要向胡雪岩请教。潘福的话是不错。

有事要托胡雪岩是他早已意料到，等酒过三巡，他先开口动问了，潘叔雅才细叙缘由。事起于阿巧姐的闲谈，跟潘家姨太太在一起盘桓，闺中无事，她把从尤五、怡情老二以及胡雪岩本人那里听来的许多故事，作为消遣之实。

胡雪岩的故事本来就与众不同，加以阿巧姐口齿伶俐，渲染入微，所以潘家姨太太深感兴趣。

于是这些故事又从枕上传到了潘叔雅的耳朵里。这一下，他对胡雪岩刮目相看！纨袴子弟交朋友，从不交平淡无奇的方正君子，一定要交&ldo;有趣&rdo;

的人物，或者能说会道，或者仪表出众，或者行事漂亮，照潘叔雅看，胡雪岩就是这一路人物。但是最使他佩服的，却是胡雪岩的义气，也就因为这一点，他要重托胡雪岩。

&ldo;胡大哥，&rdo;他叙入正题：&ldo;苏州从没有这么乱潮！官兵打仗，保民不足，骚扰有余，我们三个都想到上海夷场上去看看，要请胡大哥照应。&rdo;

&ldo;是的。&rdo;胡雪岩平静地回答，心里在想，所谓照应，无非买房子之类，这是小事，于是又加了一句：&ldo;好的，都在我身上。&rdo;

&ldo;我想这样，我有一笔现款，交给胡大哥，看怎么给我用出去？&rdo;潘叔雅说，&ldo;这笔款子数目不大，大概十二三万银子。&rdo;

十二三万银子，还说数目不大，好阔的口气。胡雪岩正要开口、吴季重抢在他前面说了。

&ldo;我跟叔雅的情形，差不多，有十万银子，也要请胡大哥替我费心用出去。&rdo;

&ldo;我的情形，稍为不同些。&rdo;陆芝香说，&ldo;我有一箱东西，放在苏州不放心，请胡大哥看看，是存在什么地方妥当。&rdo;

&ldo;喔，&rdo;胡雪岩问道，&ldo;是一箱什么东西？&rdo;

&ldo;是一只画箱。&rdo;

&ldo;芝香家府上的收藏，是有名的。&rdo;潘叔雅说，&ldo;有几件精品，还是明朝留下来的。&rdo;

就凭这句话，便可以想象得到那只画箱的珍贵。这一点胡雪岩却不敢轻易回答，只点点头说：&ldo;我们再商量。&rdo;

所谓&ldo;商量&rdo;是推托之词，胡雪岩已经决定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果然吃力不讨好，也还罢了，就怕出了什么毛病，古玩古画是无法照样赔偿的。所以他作了这样一个明智的决定。

但陆芝香的目的，是希望在运出危城，转移到洋人所保护的夷场时，胡雪岩能保他的险，因而提到了尤五。

&ldo;听说胡大哥跟漕帮的首脑，是至交？&rdo;

这是不能敕也不必赖的，他点点头答道：&ldo;是的。松江的漕帮，管事的老少两代，都很看得起我。&rdo;说到这里，胡雪岩很机警地想到，陆芝香说这话，自然有事要托尤五，那就落得放漂亮些，不必等他再开口，&ldo;如果老兄有什么事，只要力所能及，我可以代求。&rdo;

&ldo;是的。是要请胡大哥代求。&rdo;陆芝香说，&ldo;松江漕帮的势力及义地大

谈特谈，反将正事搁在一边。

胡雪岩一面应酬着，一面很冷静地在观察，很快地明白了这三位&ldo;大少爷&rdo;想移居上海，一半是逃难，一个是向往夷场的繁华。照此看来，如今要替他们在上海所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他们每一家造一所住宅。

这三所&ldo;住宅&rdo;的图样，很快地就已在他的脑中呈现，是洋楼，有各种来自西洋的布置，软绵绵的&ldo;梭化&rdo;椅，大莱台，还有烧煤或者烧木柴的壁炉。

这样想着，对于潘、吴两人的现款，胡雪岩也有了生利的办法。不过这个办法是&ldo;长线放远鹞&rdo;，要图急功近利，就根本无从谈起。如果他们是望远了看，那就对于自己的生意，也是一大帮助，胡雪合心想，有二十万可以长期动用的头寸，何不在上海再开一家钱庄？

这一转念间，才发觉自己义遇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于是仔细盘算了一会，想停当了，才找个他们谈话间的空隙，向潘叔雅说道：&ldo;我有句话想动问。&rdo;

&ldo;好，好。你请说。&rdo;

&ldo;承两位看得起我，我不敢不尽心。不过两位对这笔现款，总有个打算，是做生意，还是放息，如果是放息，是长放，还是短放？总要先拿个大主意，我才好措手。&rdo;

潘叔雅向吴季重看了一下，以眼色征询意见。

&ldo;胡大哥，&rdo;吴季重只谈他自己的情形，&ldo;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如果要逃难，苏州的入息自然中断了，田上的粗米收不列，市房也不知道保得往保不住？更不用淡什么房租。那时候，舍间一家十八口，养命之源，都靠这笔款子。实情如此，请你看着办。&rdo;

&ldo;我的情形也差不多。&rdo;潘叔雅说，&ldo;我自己一家不过十三口，只是寒族人多，如果都逃在上海，生活不济，少不得我也要尽点心。&rdo;

&ldo;我明白了！&rdo;胡雪岩说：&ldo;万一苏州沦陷，不知道哪一天恢复？一年半载，还是三年五年，谁也不敢说。既然拿这笔款子作逃难的本钱，就得要细水长流，以稳当为第一。&rdo;

&ldo;&lso;细水长流&rso;这话，说得太好了！&rdo;吴季重很欣慰地，&ldo;我就是这意思。&rdo;

胡雪岩点点头，放下筷子，两手按在桌上，作出很郑重的姿态：&ldo;两位给我的这个责任不轻！我只能勉力以赴。我想应该作这么一个兼顾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