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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这一次亏了她。”太皇太后叹息,与苏麻喇嬷嬷商议后,决定先将惠嫔、荣嫔等膝下有阿哥公主的几人和自己一起先回皇城,其余常在、答应等留在这里等候并伺候贵妃养伤,要紧的是把太子和阿哥公主们送回去,少带一半人,路上也好走。
&esp;&esp;岚琪当然也要随行,她固然感激贵妃,尚不至于抛下孩子和太皇太后不管,决定明日一早就动身。夜里岚琪安置下太皇太后休息,又往后头来看贵妃,彼时她已经醒转,正由青莲喂着喝粥。
&esp;&esp;岚琪立在一旁将太后的决定说罢,贵妃只是不屑地笑:“本宫身边有青莲在,要她们伺候什么,自个儿躲着去吧,用不着。”又想起什么,问道,“青莲讲,那拉氏被压死了?”
&esp;&esp;“东边一堵墙倒了,大概那拉贵人是躲在那里,就被……”岚琪垂着眼帘,顿了顿后屈膝道,“嫔妾和皇上瞧见一个人从四阿哥屋子里跑出去,嫔妾认得身上的衣裳,该是那拉贵人不差,想必堵住四阿哥口鼻的,该是她。娘娘,嫔妾那会儿,是吓坏了,并没有……”
&esp;&esp;“行了。”贵妃不耐烦地打断她,瞥了眼说,“你回头去和皇上解释清楚就好,别一盆脏水泼在本宫身上。”
&esp;&esp;岚琪不敢多说什么,起身后就听贵妃很轻地嘀咕着:“活该!”她想,该是在咒骂那拉氏,而孩子闷不闷死,兴许就是前后脚的事,胤禛福大命大,缓过了这口气。
&esp;&esp;这一次的事从头到尾,都是贵妃的功劳,自己这个亲额娘,就只没脑子地把孩子推在了危险边缘,太皇太后骂她糊涂,一句都不错。
&esp;&esp;等她离了贵妃这里,再回太皇太后跟前时,半路上遇见不睡觉在外游荡的温妃,心里很毛躁不想搭讪,温妃却迎上来说:“那拉贵人的尸体处理掉了?”
&esp;&esp;“还等两宫示下。”岚琪应着,没有提什么跑去要闷死胤禛的事,可温妃却幽幽道:“大家都在前头看戏,这个女人跑去后面干什么,听说挖她出来的地方,就在四阿哥屋子附近?”
&esp;&esp;岚琪一怔,敷衍着说大概是,温妃继续道:“她之前刺伤你,疯疯癫癫的,怎么会被带出来?也不说好这次出来的人多就疏忽了,谁来谁不来一早就定好的,除了宜嫔是突然不来的。”
&esp;&esp;“娘娘的话,嫔妾不懂。”岚琪蹙眉,嘴上是这句,心里却一点点冷下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esp;&esp;温妃若有所思地说:“宜嫔近来很活泛,你心里留点儿神。”她又一笑,“别怪我多事,我虽然不爱理阿灵阿了,可他没少在宫里给我布眼线,你也知道从我姐姐那会儿起,这宫里可就有了。”
&esp;&esp;岚琪心头一震,温妃果然还是不阴不阳,这样的话让她不自觉地背上发凉。温妃却没事儿人似的,拍拍她说:“听说四阿哥屋子里的房梁也歪了,真是有惊无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且放宽心。”
&esp;&esp;说完这些温妃就走开了,显然是故意在半道上等自己的,刚才离远的绿珠、紫玉跟过来,都问什么事,岚琪只是叹:“没什么,温妃娘娘也害怕,夜里睡不着。”
&esp;&esp;这一晚,岚琪和苏麻喇嬷嬷守着太皇太后、太子和四阿哥,外头惠嫔、荣嫔也彻夜不眠地守着太后和几个阿哥公主,夜里晃了几次动静不太大,可后半夜就开始下暴雨,翌日清晨也不见停歇。
&esp;&esp;众人都劝太皇太后不要起程,但老人家执意回宫,一行人顶着暴雨出发,幸有上苍庇佑,虽路上艰难,总算平平安安回到了紫禁城。
&esp;&esp;只是这样折腾一回,太皇太后的身体必然吃不住,但此次地震受灾极重,碍着玄烨忙赈灾之事,太皇太后染病的事未传出后宫。但老人家这一病不轻,玄烨不得已,在岚琪的请求下,把胤禛送去了阿哥所。
&esp;&esp;十几天后,震情终有所缓解,京畿近郊各处受灾地陆续得到救济,留在玉泉山的妃嫔也悉数回宫,八月十五中秋前,佟贵妃亦伤愈回宫。
&esp;&esp;为社稷,今秋宫内不设中秋宴,玄烨决定率王公大臣于天坛祭奠,诏发赈恤,下令灾地被震家舍,皆由官修。
&esp;&esp;一场京畿天子辇下的大灾难几经折腾,待逐渐平息,已入深秋。太皇太后凤体也终痊愈,玄烨大舒一口气,这日入宫来请安,见岚琪跪在皇祖母跟前垂泪,他不曾听李公公禀告什么事,不免担心,却听祖母说:“你这德贵人,要把亲生儿子送去承乾宫养呢。”
&esp;&esp;“送去承乾宫?”玄烨惊异。他曾许诺岚琪,不愿她承受和孩子分离之苦,才请皇祖母抚养四阿哥,如今送去了阿哥所也是万不得已,本已打算过些日子再接出来,此刻突然听到这些话,皇帝心里弄不明白了。
&esp;&esp;岚琪伸手擦掉了面上的眼泪,方才说到动情处,一时难舍稚儿,才掉下泪,好在脸上脂粉薄,也未弄花了脸,依旧清清透透的肌肤,在泪痕下微微泛着光芒。她昂首看着玄烨,直起身子说:“臣妾愿意请贵妃娘娘抚养四阿哥,求皇上和太皇太后成全。”
&esp;&esp;“玄烨啊,你是不是该给她晋一晋位分,到了嫔位就能让她自己养,不用烦着我,也不用她费这些心思。”太皇太后脸色深沉,俯视着地上的岚琪,“你是不是觉得屈居在贵人一位,心里不自在了?”
&esp;&esp;岚琪惶恐地摇头,口中说着不是,太皇太后却冷声道:“好端端的日子过着,怎么就突发奇想闹这一出?皇帝为了你,才把孩子送来慈宁宫,你看看这宫里头的女人,就算上我年轻时,也不曾有这样的福气,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esp;&esp;一语说得岚琪浑身颤抖,她不知太皇太后是真的无法理解自己,还是故意说这些刺激人的话,边上玄烨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她明白,为了自己皇帝想了多少周全的事,只怕入主永和宫也就在眼前,可哪怕自己进了永和宫,她还是希望把胤禛送去承乾宫,而真正在心底的原因,她说不出口。
&esp;&esp;“为什么?”玄烨终于开口,眸中有伤感,或许是觉得岚琪辜负了自己的用心,又或许是明白了她的心意而为自己无奈。
&esp;&esp;岚琪深深朝上座俯首叩头,一字一字道:“玉泉山行宫里的事,臣妾至今难以释怀,午夜梦回看见四阿哥发青的脸,就害怕得再也睡不着。太皇太后、皇上,有些话臣妾说不出口,也不能说,臣妾不在乎什么位分,能伺候主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可臣妾还想求一份福气,求四阿哥健健康康,求他能平安长大。”
&esp;&esp;太皇太后微微眯起眼睛,眼角泛起岁月沉淀的皱纹,一道一道都是呕心沥血走来的人生,很快,皱纹渐渐松下来,老人家的眼神变得温和,轻声说:“玄烨,你做主吧。”
&esp;&esp;“皇祖母?”可玄烨知道,祖母这一句的意思,就是“我答应了”。
&esp;&esp;岚琪望着玄烨,皇帝竟被她渴求的目光逼得不敢直视,别过脸深深蹙眉后,才终于说:“就应了你的话,明日让贵妃来,把四阿哥领去。”
&esp;&esp;眼泪扑簌簌落下,迷蒙了双眸再看不清玄烨的脸,岚琪伏地谢恩哭得抽噎,她也舍不得,骨肉分离的痛,痛得她几乎要昏厥,可这一刀是她自己切下去的,现在流的泪流的血,可以让儿子平平安安成长,承受不住眼下的痛,将来的血就要从胤禛身上流走,做娘的女人,怎么能让孩子流血受伤。
&esp;&esp;“可是……为什么?”玄烨又问一句,似乎还是不能理解岚琪这奇怪的念头,哪怕想明白了,还是会痛心她质疑自己保护妻儿的能力,心内五味杂陈,不及向祖母行礼告辞,便转身拂袖而去。
&esp;&esp;可玄烨的龙靴还未踏出殿阁门槛,就听身后惊呼,他闻声看过来,见方才俯首叩头的岚琪已经瘫倒在地上,心里一紧,排开众人亲自抱起来,又听边上宫女惊叫了声“血”。
&esp;&esp;玄烨还在发蒙,太皇太后已喝令皇帝不要再碰,几个老嬷嬷上来把德贵人从皇帝手里抢走,七手八脚地抬出去,玄烨被推到后头,瞧见地上巴掌大的嫣红。
&esp;&esp;“皇祖母?”玄烨意识到了什么,转身亦见太皇太后眉头紧蹙:“这些日子她没日没夜地在这里伺候我,谁都疏忽了。”
&esp;&esp;时下已在九月末,巡幸玉泉山前的几天,德贵人天天在乾清宫侍驾,但之后到了行宫,终日照顾太皇太后和四阿哥,六月里只和玄烨在一起过两天。七月之后,地震、赈灾,还有太皇太后染病,她竭力照顾着老人家的身体,两三个月的光景里,所有人的心思都不会在她个人身上,连环春、玉葵都疏忽了。
&esp;&esp;太医赶来诊治后,竟说德贵人已有四个月身孕,上上下下都震惊地说不出话,这四个月里她什么辛苦的事都经历了,直到今天来求送养四阿哥,也没意识到自己有了身孕。
&esp;&esp;旧年产下四阿哥后,德贵人的月信一直没能调整好,因太医说这也是常有的状况,一年半载后会恢复过来,于是她自己也不在意,环春几人没留心,那几日在乾清宫回来后,紧跟着就出门,马不停蹄忙碌至今,竟是不知不觉已孕育了四个月的生命。
&esp;&esp;太医说虽然见了红,产妇也过度疲劳,但胎儿脉象尚平稳,将养得好,孩子能保住,只求德贵人再不能劳动辛苦,这一两个月必须卧床静养。
&esp;&esp;玄烨松口气,近到床边看岚琪,她正清醒着,两人一见面,皇帝本来很心疼,可看到她眼底还透着几分方才的倔强,没来由地就燃了心火,冲口而出责备:“你成天在想些什么,瞎操心这些可有可无的事,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当心,你要朕和皇祖母为你操碎了心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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