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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海娘微怔,心头溢出些许愧意。
若是梁白柔晓得,她自入宫以来最信赖之人,她视姐妹之人,实则是背后一步步将她推入囹圄之地之人,是否会如她前世那般如槁木死灰。
萧贵妃曾笑言她何以待梁白柔如此‘忠诚’,殊不知梁白柔现下所遭受的全部苦楚,皆是她间接造成。
她以身犯险、愿赴火海刀山无疑是为了叫自个儿心里少些亏欠。
早在梁白柔与她一同入宫时,早在她将梁白柔视棋子那一刻时,她便早已做好,为她扫平前方风雪、为她填平前方沟壑的准备。
梁白柔闻言,却是异常坚定地与薛海娘相视,她眼底的光那幽暗中忽明忽暗的火,红唇轻启,低哑地声线却异常清晰而坚定,“海娘,我从未有这一刻这般清醒,禁足那一段时日我已是想了许多,我一无家世、二来才貌算不得顶尖儿,如何能叫皇上对我印象深刻?寄托爱意呢?我于他而言无非是春日御花园中苦苦候着他承下雨露的一朵野花。若是我的承宠会为我带来杀身之祸,连累母家,倒不如从今儿起我便默默无闻,我不争不抢,后宫那些女人便不会将矛头指向我,如此一来也可安然度过一生。”
薛海娘不再劝导,她晓得此番定是梁白柔深思熟虑之言,岁月与现实已是磨平她的性子,如今若是乍然叫她转了心意,定是极难,且她一味劝说下只怕会叫梁白柔生疑。
“如此也罢,你且好好歇着,这些事儿待过些时日再想也不迟。”薛海娘柔声安抚,“这段时日来内务府的人肯定尽是苛扣你的份例,你等着我这便去内务府替你一一要回来。”道罢,顿了顿,思及梁白柔许是不安,继而又道:“我如今好歹是乾坤宫侍奉的人,他们也不敢给我脸色瞧,兴许我一去,见着我是乾坤宫侍奉的人,二话不说便将先前苛扣你的份例乖乖送上来了。”
梁白柔轻轻颔首,微侧身躺着,饶是她掩饰得极好,可,薛海娘仍是能瞧见她眼中一掠而过的复杂情绪,好似宽慰又好似落寞。
薛海娘垂眸未语,径直掀起纱幔行至侯在内室外的采熙跟前。
“你且好生伺候小主……另外,你且与我说说,这重华殿尚且还缺些什么,我定想法子一一为你们置办。”
采熙闻言,那模样竟是险些喜极而泣,“如今小主落魄,从前侍奉的下人也一一被遣散,重华殿上下便唯有我一人侍奉……我原想着世态炎凉便是如此,却不曾想姑娘竟还念着小主。”
薛海娘失笑。
一时竟是道不明心下是何滋味。
便好似,恶人尽恶事却瞒得极好,难得上一回好事时,耳边却尽是诸人歌功颂德。
纵是恶贯满盈之人,怕是也会为现下这番为深感不耻罢。
薛海娘并未回乾坤宫,左右回了那儿无非是闲在塌上翻阅话本典籍,她既是道替重华殿一一索回前段时日太监总管所苛扣之物,索性现下去了便是。
太监总管自上回遭薛海娘摆了一道后,自此见了她皆好似退避三尺般,唯恐与她沾上半点干系。如此一来却是难为了薛海娘,她依着往内务府的路,进了内务府后一路见着內侍宫人,上前问询太监总管身在何处,所问询之人皆是怔了怔,之后便千篇一律地、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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