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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孟长青本就浑身冰冷,没听见李道玄说话,以为他是不打算宽恕自己,怔了下,缓缓攥紧了手。他一直跪在这儿,一直在反思,却始终没想明白李道玄这次为何如此震怒,他直觉李道玄并不知道《符契》的事,除此之外,他思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自己昨夜冲撞了李道玄,所以李道玄想把他逐出师门。

但是,不至于啊。

孟长青不敢辩解,但他真心觉得自己罪不至此,十多年师徒情分,说断就断了?就因为他昨晚潜入李道玄的房间?他觉得李道玄不是这样无情的人,跪在这儿的时候,他心里一直安慰自己,白天李道玄还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只要自己诚恳地认个错,服个软,哪怕是声泪俱下地下跪求饶,只要能求得李道玄心软都行,李道玄气一消,总不至于真的把自己撵出去。

孟长青于是一直跪着,没挪过一寸,瞧见李道玄回来,浑身抖了下,没听见李道玄的声音,以为他还在气头上,头更是低了下去,&ldo;师父,弟子知错了,您别动怒,弟子发誓,今后再也不敢了。&rdo;

李道玄没说话,看着低下头去的孟长青。

孟长青忽然抬头看他,&ldo;师父,我求您,您别赶我走,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rdo;说到这儿的时候,孟长青自己忽然哽了下,倒也不是什么委屈,就是觉得心中震动,&ldo;师父,您别赶我走,我……&rdo;他原本打定主意一定要求得李道玄心软,什么招都要用上,可事到临头,却什么都忘记了,连话都说不下去,忽然道:&ldo;弟子知错,弟子再也不会如此了。&rdo;

他以头叩地。

李道玄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过了许久,终于低声道:&ldo;别哭了。&rdo;

孟长青本来只是忍着情绪,听见李道玄说这一句,眼眶忽然就红了,倒也没掉眼泪。过了一阵子,他伸出手去,又紧紧抓住了李道玄的手,一抓住就不放了。

李道玄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他甚至说不清楚,孟长青红着眼抬头看他的那一瞬间,他忽如其来的心悸是怎么回事,心好像一下子软了,也说不出什么斥责的话,任由孟长青抓着他的手。

那一刻,他莫名就记起许多年前,幼年的孟长青抓着他的手,一步步走过玄武步天峰两千台阶。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孟长青。

过了许久,他终于道:&ldo;起来吧。&rdo;

一枚长方的漆黑剑匣摆在了桌案上,一声清响。那剑匣玄铁所铸,通体漆黑,并无雕饰,寻常金铁在阳光照射下总会闪着光亮,可这枚剑匣身上却一点光都没有,横陈在殿前桌案上,像是块深潭中的黑石。

李道玄伸手拨开剑匣,下一刻,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上古的剑谱《行简》有言:秋刀熔金,白露为霜。

剑匣中摆着一柄仙剑,剑上系着一枚雪色的剑穗,修长剑身上,铁画银钩&ldo;白露&rdo;二字,夺尽光华。

孟长青从没见过李道玄的剑,但是他在书里常常看见一句话,天生剑修李道玄,黄祖其后第一人。他知道李道玄其实是个道门剑修,有一把佩剑,名叫白露,出鞘时霜寒西岭千秋雪。

孟长青呆愣愣地看着剑匣中那把白露剑,不知道李道玄要干什么,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等着李道玄说话。

李道玄对着他道:&ldo;试着抽出这把剑。&rdo;

&ldo;啊?&rdo;孟长青有些错愕,半晌才在李道玄的注视下,咽了口口水,伸手握住了剑,他的手几乎都是抖的,握住的那一瞬间,一股寒意直刺手心,他疼得直接松开了,剑脱手而出,重新落回剑匣,哐一声响。

孟长青不知道李道玄什么意思,他根本连握都握不住这把剑,一时吓得只知道看着李道玄。

李道玄抬手合上了剑匣,&ldo;拿去试试吧,若是不成,今后绝了心思。&rdo;他望了眼孟长青,&ldo;你好自为之。&rdo;

孟长青的心狠狠一抖,想都来不及想,一把捞过剑匣,&ldo;我可以的!&rdo;他望着李道玄,&ldo;师父我可以的!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抽出来的!&rdo;

李道玄望着他的眼神较平时有些不一样,说不上来是什么。

孟长青没看懂,但是他明白李道玄的意思,只要抽出这把剑就可以了?他确定了下,应该是这个意思没错,虽然他不明白李道玄为什么忽然拿出自己的佩剑让他抽出来,但是李道玄既然做了,一定有其深意。

孟长青想到李道玄刚刚还想撵自己下山,心中不想让李道玄失望,忽然斩钉截铁道:&ldo;师父,我可以的。&rdo;

李道玄忽然一顿,许久才道:&ldo;下去吧。&rdo;

孟长青抱着剑匣,明白李道玄终于不打算赶自己走了,心头也一松,下意识把剑匣抱紧了些,轻声道:&ldo;师父,那、那我先下去了。&rdo;

李道玄目送着孟长青离开,孟长青退出去前,忽然抬头偷偷望了眼他,随即立刻低下头去,忙出去了,还被门槛绊了下,一个踉跄。李道玄立在殿中,望着那个逃窜的身影,一时竟是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没料到孟长青会如此坚持。

这个年纪的少年身上总是有一种令人惊诧的决心,仿佛这天下终究是他们的,什么都是他们的,最终,也的确什么都是他们的。

孟长青不知道,很多年前,李道玄少年时,只身入剑阁,从两万把剑中取出仙剑,彼时他的师父望着他抽出来的那把剑,愣了片刻,乐了,告诉他,&ldo;行走天下,若是遇到顺眼的姑娘,就把剑送给她,试试她能不能抽出来,若是她能够抽出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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