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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第1页）

紫来峰，几只黄鹤在大殿的屋檐下躲着雪，小道童们兜里揣着蜜饯干果在雪里跑来跑去，放假的日子总是很快活。

雪下得有些大，吴聆与孟长青站在廊下聊天，吴聆的话很少，他好像更习惯倾听，孟长青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人同南乡子是如何聊的。

吴聆看向远处，他是第一次见到冬日的玄武，冰天雪地颇为壮观，他问孟长青，&ldo;玄武经常下雪吗?&rdo;

&ldo;不常下。&rdo;孟长青道：&ldo;玄武东边临海，每年的十一月初会下一场雪，开春时会再下一场，偶尔中间也会下，但不常见，这么多年都是如此。&rdo;

吴聆望向一个方向，低声问道：&ldo;那是什么地方?&rdo;

孟长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道：&ldo;是剑阁，听说里面放着上万把剑，玄武二十四剑都曾供在里面。每一个玄武弟子下山前，会从剑阁带走一把剑。玄武东山住着铸剑师，每一年他们都会将新铸好的剑放进去。&rdo;

&ldo;那倘若你今后下山，也会从中带走一把剑?&rdo;

&ldo;是啊。&rdo;

&ldo;你自己挑吗?&rdo;

&ldo;一般都是自己挑，但不是每个弟子都能带走想要的剑，剑也挑人。小时候我经常见到师兄弟在说自己以后下山要带什么剑，出名的剑就这么几把，谁都想要，很多次大家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据齐先生说，玄武每一代弟子都这样，但是那几把剑还在剑阁，没人带的走。&rdo;

吴聆看向孟长青，&ldo;那你呢?你也一定早就想好了，你小时候想要带走哪一把?&rdo;

孟长青忽然就没了声音，他看着吴聆半晌，终于笑了下，&ldo;大雪。&rdo;

大雪，那是一把剑的名字。吴聆听过玄武二十四剑，他自然也明白孟长青为什么想要大雪，传说中，大雪剑与白露剑是同一人所铸。他望着孟长青道：&ldo;你真的很希望成为你师父那样的人。&rdo;

&ldo;天下剑修谁不想成为我师父那样的人?&rdo;

吴聆没有说话，他脸上带着很轻的笑，望向那群山雪海。

紫来峰历来是玄武掌教的居所，巍巍然有神庭之风，自南乡子居住在此，这山上热闹了许多，南乡子或许是玄武最好相处的一位师尊，在紫来大殿外，穿着青色道袍的小道童在殿外来去飞奔，时不时有打闹的声音传过来。

吴聆与孟长青聊了一会儿，忽然，远远地可以看见有个小道童一路小跑着上山，他手里捏着封信。

小道童在孟长青与吴聆面前站定，踮着脚将信举高了，&ldo;山下师兄说，这是长白寄给吴师兄的信，让我带上来。&rdo;说话时还微微喘着气。

吴聆接过了信，道了声谢，小道童有模有样地回了一礼。

吴聆随手拆开了信，视线忽然一顿。

孟长青问道：&ldo;怎么了?&rdo;

吴聆看完了，收了信，&ldo;没什么，门中弟子出了点事，我要下山一趟。&rdo;

&ldo;现在吗?&rdo;孟长青有些诧异。

&ldo;嗯。&rdo;吴聆望向孟长青，&ldo;我恐怕无法亲自去向玄武掌门真人告辞了。&rdo;

孟长青听出来这事真的挺急的，他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道：&ldo;没事，你去吧，我去和我师伯说一声。是长白宗出什么事了吗?&rdo;

吴聆的脸上有些不容易察觉出来的异样，他看向孟长青，半晌才道：&ldo;一些门中私事。&rdo;

孟长青见吴聆不方便说，道：&ldo;好吧，那你一路小心。&rdo;

吴聆点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他转身步下山阶，一脱离孟长青的视线，他随手又将那封信拿出来，指尖有灵力闪过，那张薄薄的信纸瞬间化作了白灰。他望向一个方向，眼中有着跳跃的冷光。

这是东临玄武，天下第一宗派所在之地，道宗香火最盛的地界之一。

一个红袍僧人出现在巷子里，他赤着脚走在雪地中，整张脸都埋在兜帽里，手腕露出的苍白皮肤上有着骇人的瘢痕。他看上去是那样的羸弱，走了不知多少漫长的路，才终于来到这里。他穿过镇子的时候，善良的东临姑娘瞧见了这红袍的老人，塞了他一件半旧的棉衣，走了。

此时，红袍僧人就裹着棉衣团坐在那河边，头被包得严严实实，浑身都是冻得像铁石一样的雪渣子，他低低地为善良的姑娘唱着祷祝的歌，声音轻到几不可闻。他病的快死了，谁都看得出来。

吴聆御剑停下，冰冷的河水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吴聆望了一眼，河水中，兜帽下，那红袍的僧人脖颈上露着一头蛇。菩萨宗行蛇尊者，传闻中，地狱的烈火里生出的菩萨。

那红袍僧停止了吟唱。

吴聆道：&ldo;你们是真的不怕死。&rdo;

那红袍僧抬头望向玄武群山，玄武八百里山脉，这是玄武最偏的地界，连烟霞都罕见，可见并没有得什么天地福泽，也不见什么道门金仙，他低低道：&ldo;这里的雪没有记忆中的寒冷了。&rdo;那声音听不出任何的畏惧或是不安，说着话的时候，他手中又落了一把雪子，&ldo;第一次见到您，您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rdo;

这魔物快死了，只是走到了东临，就耗尽了他的生命，余下一点微弱的气息，甚至禁不起一阵风吹。吴聆没有动手杀他。他能看得出来，这群来历不明的魔物在追随自己，他们孱弱到能被一个孩子随手杀了，却依旧前赴后继地来到他的身边，死在他的身边，像是一场朝圣。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没人知道他们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