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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可他们还是不大敢动。

梁家饭桌上的规矩有二。其一,男女分两条长桌,男人一桌饭菜量大,女人一桌盘碗都比男人的浅。其二,梁满仓不动筷子,谁也不许先偷嘴。

梁满仓之前说话不多,现在也还阴着脸,目光很有威力地扫视着一屋子的儿孙,扫得众人直缩脖子。梁满仓狠狠盯着五儿媳妇:&ldo;你们是饿死鬼投胎呐?!&rdo;

能养活这一大家人,梁满仓除抠门之外,自有其过人之处。不说话,固然是因为不大懂官话,也是因为他也在暗中观察形势。哑巴吃饺子,他心里有数。

五儿媳妇方才的行为,在梁满仓看来是大大丢脸的。饿,是可以的,但是没规没矩先动嘴,既难看,更是挑战了梁满仓的权威。

梁玉她五嫂抱紧了儿子,低声道:&ldo;大人能忍,孩子忍不住。他饿啊。&rdo;

&ldo;晚吃这一口就会死?!&rdo;梁满仓训完儿媳妇,再把梁玉她五哥骂了一顿,&ldo;还有你!你眼里就只有那盘肉了吧?没用的东西!我打折你的狗腿!再有下回,一块儿打死,省得丢人!&rdo;

梁大郎给妹妹使了个眼色,梁玉看到了。以前是没人能在梁满仓说话时插嘴的,这种情况在梁玉&ldo;见过世面&rdo;之后有了改变。

梁玉也正有话要说:&ldo;阿爹,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眼下咱们进京的事儿,您得先给个主意,免得咱们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摆。&rdo;

闺女说的在理,梁满仓咳嗽一声:&ldo;都给我老实呆着,少说话,就当自己是哑巴。快吃吧,吃完了……&rdo;他扫视了一下儿女孙辈,点名了,&ldo;大郎、二郎、玉儿,来跟我说话。&rdo;

大儿子没得说,二儿子是几个儿子里比较能干的,小女儿算是&ldo;见过世面&rdo;的,梁满仓连老婆都没算在内,就点了他们仨。

说完,他抬手挟了块肉塞进嘴里,含着说一句:&ldo;都不许喝酒!&rdo;

一片碗盘与筷子碰撞的声音。

片刻后,张县令的管家带着两队仆役来上菜。七、八个人托着漆盘进来,都愣在当地‐‐这群土包子,咋把凉碟都吃完了?那边那小子别舔盘子了,正菜这才来呢!

闻到了诱人的香气,梁家人不由自主抬头,与管家的目光碰了个正着。管家反应很快:&ldo;恕罪、恕罪,小东西们的腿太慢了!快!上菜!&rdo;

菜上得飞快,梁家都是做力气活的人,吃得也是飞快。须臾间,一大半摸着肚皮,咂着嘴,恨不得能再吃一些。管家无奈地道:&ldo;房舍、衣裳都准备好了,还请去沐浴更衣,好生歇息。&rdo;

管家说的是本地方言,梁满仓思忖自己的身份,便也不客气地问道:&ldo;敢问郎君们有什么安排?&rdo;

管家陪笑道:&ldo;请您诸位歇息。有操心的事情,都交给我们就得啦,您只管等着进京享福吧。衙门简陋,您多担待。&rdo;

梁满仓心说,你哄鬼,他们一定背着我商议怎么处置我一家老小呢!口里却也说:&ldo;哎,我们乡下人没见过天,让人看笑话了。横竖我们也没什么主意,都听郎君们的。&rdo;

梁玉心说,你哄鬼,我看你就是有主意了!

梁满仓又问住哪儿,管家忙说:&ldo;这边请。&rdo;就要引路。走到一半又一拍脑门儿:&ldo;错了,是这边。哎呀,人一忙就会乱。&rdo;

原本,张县令只是腾出一个院子来了事,后来知道了原委才慌了,一个院子怎么可能住得下太子外祖父这一大家子?临时又腾出了俩来,将自己一家挤到一处边角院落里塞了。赶紧又将自家人当季新裁的衣服拿出来,再派人连夜去成衣铺里买新衣‐‐早先是拿家常旧衣与管事家新裁的衣裳充数来着,他是真不知道要接待的人将是什么样的身份,只顾着伺候好三位来使了。

又临时调拨了仆妇来伺候,弄得整个县衙都很不安。

梁满仓坚持要让所有儿女先到自己的院子里等着,等他跟点名的几个儿女商量完,定个调儿,再让大家都休息。他放了话,梁家无一人反对,管家见状也将心里的轻视压了一压‐‐这家人也还算长幼有序。

既如此,管家也就体贴了些:&ldo;大冷的天,还有小郎君小娘子,怕不冻坏了?不如先请到厢房去喝口热茶消消食,等您的示下?&rdo;

梁满仓很快适应了&ldo;人上人&rdo;的身份,拿捏着同意了。

‐‐‐‐‐‐‐‐‐‐‐‐‐‐

进了正屋,炭盘烧得正旺,梁大郎不用吩咐,就对里面两个使女说:&ldo;两位小娘子,容给我们爷儿几个说话的地儿。&rdo;两人对望一眼,出去了。

梁满仓往上首席上一坐:&ldo;关了门!&rdo;然后才问儿女,&ldo;都说说,今天的事,咋办?&rdo;

梁玉道:&ldo;阿爹,咱先别乐。我看不大好,先头听说圣上最疼的是贤妃跟她儿子。再有这里的人,他们瞧不起咱们。&rdo;

&ldo;呸!当你爹看不出来呐?先上京看看咋回事,想告状再告!还没上京哩,还在人手里捏着,你炸什么刺?&rdo;

梁玉一噎。梁大郎见妹妹碰了钉子,更加沉默了,梁二郎小声说:&ldo;要是能问问人就好了。&rdo;

梁满仓道:&ldo;问谁呢?这没一个可靠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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