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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那一干如狼似虎的人，得了口气，打进房来，只除地皮不翻转，把箱笼多搬到官面前来。内中一箱沉重，知县叫打开来看。赖某晓得有银子在里头的，着了急，就喊道：&ldo;此是亲眷所寄。&rdo;知县道：&ldo;也要开看。&rdo;打将开来，果然满箱白物，约有四五百两。知县道：&ldo;这个明是盗赃了。&rdo;盗犯也趁口喊道：&ldo;这正是我劫来的东西。&rdo;赖某道：&ldo;此非小人所有，乃是亲眷人家寡妇房氏之物，他起身再醮，权寄在此，岂是盗赃？&rdo;知县道：&ldo;信你不得，你写个口词到县验看！&rdo;赖某当下写了个某人寄顿银两数目明白，押了个字，随着到县间来。却好房氏押出来，寻着了儿子，直生也撞见了，一同进县里回话。知县叫赖某过来道：&ldo;你方才说银两不是盗赃，是房氏寄的么？&rdo;赖某道：&ldo;是。&rdo;知县道：&ldo;寄主今在此，可还了他，果然盗情与你无干，赶出去罢。&rdo;赖某见了房氏，对口无言，只好直看。用了许多欺心，却被嫌了出来，又吃了一个虚惊，没兴自去了。

知县唤过刘家儿子来看了，对直生道：&ldo;如此孩子，正好提携，而今帐目文券俱已见在，只须去交点明白，追出银两也给与他去，这已后多是先生之事了。&rdo;直生道：&ldo;大人神明，好欺莫遁。亡友有知，九泉衔感。此子成立之事，是亡友幽冥见托，既仗大人申理，若小生有始无终，不但人非，难堪鬼责。&rdo;知县道：&ldo;先生诚感幽冥，故贵友犹相托。今鬼语无一不真，亡者之员与生者之谊，可畏可敬。岂知此一场鬼怪之事，却勘出此一案来，真奇闻也！&rdo;当下就押房氏与儿子出来，照帐目交收了物事，将文契查了田房，一一踏实佥管了，多是直生与他经理。一个乞丐小厮，遂成富室之子。因是直生不负所托，也全亏得这一夜鬼话。

彼时晚夫幸德见房氏说是前夫托梦与知县相公，故知得这等明白，心中先有些害怕，夫妻二人怎敢违扬一些？后来晓得鬼来活现了一夜，托与直秀才的，一发打了好些寒噤。略略有些头疼脑热，就生疑惑，后来破费了些钱钞，荐度了几番，方得放心。可见人虽已死之鬼，不可轻负也。有诗为证：

何缘世上多神鬼？只为人心有不平。

若使光明如白日，纵然有鬼也无灵。

卷十四　赵县君乔送黄柑　吴宣教干偿白镪

卷十四赵县君乔送黄柑吴宣教干偿白镪

诗云：

睹色相悦人之情，个中原有真缘分。

只因无假不成真，就里藏机不可问。

少年卤莽浪贪淫，等闲踹入风流阵。

馒头不吃惹身膻，也俗传名扎火囤。

听说世上男贪女爱，谓之风情。只这两个字害的人也不浅，送的人也不少。其间又有奸诈之徒，就在这些贪爱上面，想出个奇巧题目来。做自家妻子不着，装成圈套，引诱良家子弟，诈他一个小富贵，谓之&ldo;扎火囤&rdo;。若不是识破机关，硬浪的郎君十个着了九个道儿。记得有个京师人靠着老婆吃饭的，其妻涂脂抹粉，惯卖风情，挑逗那富家郎君。到得上了手的，约会其夫，只做撞着，要杀要剐，直等出财买命，餍足方休，被他弄得也不止一个了。有一个拨皮子弟深知他行径，佯为不晓，故意来缠。其妻与了他些甜头，勾引他上手，正在床里作乐，其夫打将进来。别个着了忙的，定是跳下床来，寻躲避去处。怎知这个人不慌不忙，且把他妻子搂抱得紧紧的，不放一些宽松。伏在肚皮上大言道：&ldo;不要嚷乱！等我完了事再讲。&ldo;其妻子猪也似喊起来，乱颠乱推，只是不下来。其夫进了门，揎起帐子，喊道：&ldo;干得好事！要杀！要杀！&rdo;将着刀背放在颈子上，捩了一捩，却不下手。泼皮道：&ldo;不必作腔，要杀就请杀。小子因然不当，也是令正约了来的。死便死做一处，做鬼也风流，终不然独杀我一个不成？&rdo;其夫果然不敢动手，放下刀子，拿起一个大杆杖来，喝道：&ldo;权寄颗驴头在颈上，我且痛打一回。&rdo;一下子打来，那拨皮溜撒，急把其妻番过来，早在臀脊上受了一杖。其妻又喊道：&ldo;是我，是我！不要错打了！&rdo;泼皮道：&ldo;打也不错，也该受一杖儿。&rdo;其夫假势头已过，早已发作不出了。拨皮道：&ldo;老兄放下性子，小子是个中人，我与你熟商量。你要两人齐杀，你嫂子是摇钱树，料不舍得。若抛得到官，只是和好，这番打破机关，你那营生弄不成。不如你舍着嫂子与我往来，我公道使些钱钞，帮你买煤买米，若要扎火囤，别寻个主儿弄弄，须靠我不着的。&rdo;其夫见说出海底眼，无计可奈，没些收场，只得住了手，倒缩了出去。泼皮起来，从容穿了衣服，对着妇人叫声&ldo;聒噪&rdo;，摇摇摆摆竟自去了。正是：

强中更有强中手，得便宜处失便宜。

恰是富家子弟郎君，多是娇嫩出身，谁有此泼皮胆气，泼皮手段！所以着了道儿。宋时向大理的衙内向士肃，出外拜客，唤两个院长相随到军将桥，遇个妇人，鬓发蓬松，涕泣而来。一个武夫，着青红丝袍，状如将官，带剑牵驴，执着皮鞭，一头走一头骂那妇人，或时将鞭打去，怒色不可犯。随后就有健卒十来人，抬着几杠箱笼，且是沉重，跟着同走。街上人多立驻看他，也有说的，也有笑的。士肃不知缘故，方在疑讶，两个院长笑道：&ldo;这番经纪做着了。&rdo;士肃问道：&ldo;怎么解？&ldo;院长道：&ldo;男女们也试猜，未知端的。衙内要知备细，容打听的实来回话。&rdo;去了一会，院长来了，回说详细。

元来浙西一个后生官人，到临安赴铨试，在三桥黄家客店楼上下着。每下楼出入，见小房青帘下有个妇人行走，姿态甚美。撞着了多次，心里未免欣动。问那送条的小童道：&ldo;帘下的是店中何人？&rdo;小童攒着眉头道：&ldo;一店中被这妇人累了三年了。&rdo;官人惊道：&ldo;却是为何？&rdo;小童道：&ldo;前岁一个将官带者这个妇人，说是他妻子，要住个洁净房子。住了十来日，就要到那里近府去，留这妻子守着房卧行李，说道去半个月就好回来。自这一去，沓无信息。起初妇人自己盘缠，后来用得没有了，苦央主人家说：&lso;赊了吃时，只等家主回来算还。&rso;主人辞不得，一日供他两番，而今多时了，也供不起了。只得替他募化着同寓这些客人，轮次供他，也不是常法，不知几时才了得这业债。&rdo;官人听得满心欢喜，问道：&ldo;我要见他一见，使得么？&rdo;小童道：&ldo;是好人家妻子，丈夫又不在，怎肯见人？&rdo;官人道：&ldo;既缺衣食，我寻些吃一物事送他，使得么？&ldo;小童道：&ldo;这个使得。&rdo;

官人急走到街上茶食大店里，买了一包蒸酥饼，一包果馅饼，在店家讨了两个盒儿装好了，叫小童送去。说道：&ldo;楼上官人闻知娘子不方便，特意送此点心。&rdo;妇人受了，千恩万谢。明日妇人买了一壶酒，妆着四个菜碟，叫小童来答谢，官人也受了。自此一发注意不舍。隔两日又买些物事相送，妇人也如前买酒来答。官人即烫其酒来吃，筐内取出金杯一只，满斟着一杯，叫茶童送下去，道：&ldo;楼上官人奉劝大娘子。&rdo;妇人不推，吃干了。茶童复命，官人又斟一杯下去说：&ldo;官人多致意娘子，出外之人不要吃单杯。&rdo;妇人又吃了。官人又叫茶童下去，致意道：&ldo;官人多谢娘子不弃，吃了他两杯酒，官人不好下来自劝，意欲奉邀娘子上楼，亲献一杯如何？&rdo;往返两三次，妇人不肯来，官人只得把些钱来买瞩茶童道：&ldo;是必要你设法他上来见见。&rdo;茶童见了钱，欢喜起来，又去说风说水道：&ldo;娘子受了两杯，也该去回敬一杯。&rdo;被他一把拖了上来道：&ldo;娘子来了。&rdo;官人没眼得看，妇人道了个万福。官人急把酒斟了，唱个肥喏，亲手递一杯过来，道：&ldo;承家娘子见爱，满饮此杯。&rdo;妇人接过手来，一饮而干，把杯放在桌上。官人看见杯内还有余沥，拿过来吮嘬个不歇，妇人看见，嘻的一笑，急急走了下去。官人看见情态可动，厚赠小童，叫他做着牵头，时常弄他上楼来饮酒。以后便留同坐，渐不推辞，不象前日走避光景了。眉来眼去，彼此动情，勾搭上了手。然只是日里偷做一二，晚间隔开，不能同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