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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第2页）

屋里陈设俨然，炭火未息。门外甚是吵闹，我正要关上门，忽听锦素叹道：&ldo;又何必关门。关不关门，圣旨都在那里。&rdo;

我仍是掩上门，放下厚重的布帘，屋子里顿时安静许多，甚至连里间寝殿中若兰和若葵的脚步声和啜泣声都听得一清二楚。锦素亲自为我斟茶。我问道：&ldo;你屋里的人呢？&rdo;

锦素道：&ldo;他们一早就被赶走了，如今只剩了我和若兰若葵了。&rdo;

我环顾一周，只见书案上，两支玳瑁狼毫笔蘸饱了墨搁在笔山上。宣纸摊着，以青瓷雕花镇纸压住，如苍白喜悦的生命运亟待填满。大瓷缸里插着数卷字画，旁边掉落着一幅字帖。若不是外间的哭闹之声，一切都那么静谧美好。显然李瑞知道锦素是女官，并没有为难。

我心中一宽，拾起地上的字帖：&ldo;软禁霁清轩，至少衣食无忧，比掖庭狱好得多了。陛下一日没有回宫，这事便一天不能定论，还请妹妹宽心。&rdo;

锦素澹然道：&ldo;无所谓宽不宽心。我要做的事情已做完，便是明日赴死，也毫无怨言。姐姐不要为我担忧。&rdo;

锦素一向单纯柔弱，我视她如玉枢一般。见她临死不畏，我虽不明所以，但总是为她高兴的。只听她接着道：&ldo;姐姐可知，这一生中最令我欣慰的是什么？&rdo;

&ldo;什么？&rdo;

锦素微笑道：&ldo;与姐姐的情义能善始善终，是我一生中最欣慰的事。&rdo;

善始善终，我当得起么？忙宽慰道：&ldo;咱们的情义还长，远未到终。&rdo;

锦素道：&ldo;姐妹分别在即，我没什么留给姐姐的，唯有写一幅字赠予姐姐。&rdo;说罢走到书案前，举手一挥而就，是间架均匀、笔致浑圆的颜体。

锦素微笑道：&ldo;姐姐是女中君子，一生躬行仁道，姐姐又喜爱颜体，这一句&lso;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rso;[18]赠予姐姐。任重而道远，望姐姐多多珍重。&rdo;

我鼻子一酸，垂泪不已。锦素轻轻在我耳边道：&ldo;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姐姐。我不喜欢贵妃的赐婚，是因为我己心有所属。&rdo;

我木然道：&ldo;是谁？&rdo;

锦素双颊酡红，垂首低低道：&ldo;是昌平公。&rdo;

我一怔，&ldo;你不是说他举止轻浮，狂浪不端么？&rdo;

锦素摇头道：&ldo;他为国征战，却无端降爵，所以疏狂些。这也没什么。&rdo;

我勉强笑道：&ldo;你是几时喜欢他的？&rdo;

锦素闭目凝思片刻，抿嘴笑道：&ldo;那一年过年，他往遇乔宫来，寻周贵妃比剑……&rdo;她摇摇头，吟道，&ldo;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rdo;[19]

室中弥漫着难言的伤感与甜蜜，我极力呼吸，每一下都痛彻心扉。

忽听门外李瑞的声音道：&ldo;朱大人，于大人该去霁清轩了。&rdo;

不待我说话，锦素扬声道：&ldo;请大人稍待，这就出来。&rdo;说罢紧紧握着我的手道，&ldo;今生恐无相见之期，唯愿姐姐与世子殿下能够&lso;缕缕结青丝，双双到白首&rso;[20]。&rdo;说罢毅然转身，打开大门缓步而出。

第五章至亲至疏

门外的世界无限宽广，仅凭一点相思亦足以御寒。不似我，离了这一隅燠热造作的暖意，便无以为生。我追到桂园门口，却不忍相送。若葵为锦素披上斗篷，若兰背着两个大包袱跟在后面。主仆三人由两名掖庭属侍卫押送，远远去了。李瑞叹道：&ldo;这等有去无回的事情，大人不送也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