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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第1页）

我一字一顿道：&ldo;果然如此！&rdo;

李瑞道：&ldo;大人料事如神。还请大人快上书说明原委，圣上定会饶恕旁人的！&rdo;

我摇头道：&ldo;不，这件事要由李大人上书。&rdo;

李瑞一怔：&ldo;下官？这怎么成，下官连字也写不利索。&rdo;

我笑道：&ldo;无妨，大人尽力将事情写清楚便是。恕玉机直言，本来玉机也可以代大人写的，但恐怕口气不像，陛下起疑。&rdo;

李瑞道：&ldo;这……下官可不敢冒领大人的功劳。&rdo;

我笑道：&ldo;大人辛苦了这么久，这功劳本就是大人当得的。大人就在奏折中说，某一日梦见义阳公主托梦，于是心有所感。卷宗中旁人的供词都能相互印证，唯有这小虾儿的供词，是真是假谁也不知，方才抓来诱供。可惜他虽受了刑，却不肯供出主谋是谁，只得先放他回去，伺机再查。大人只要不提玉机的名字，想来那位尸位素餐的郑大人便可以退位让贤了。&rdo;

李瑞担忧道：&ldo;若圣上责怪下官事先没有禀告便擅自抓人，那该如何回答？&rdo;

我笑道：&ldo;那主谋既敢公然害死公主，想来耳目众多。一道奏疏，不知要经过多少人的手，方能摆在龙案上。大人是怕消息泄露，惊了主谋，这才捉拿小虾儿的。&rdo;

李瑞沉思片刻，道：&ldo;这也有理。只是下官这一上书，陛下知道朝中有这样一个坏事的人，恐怕将天下大乱。&rdo;

我冷笑道：&ldo;此人既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想来是不怕死。咱们又何必替她担忧！&rdo;

想到锦素活命有望，我甚是欣慰。然而接下来的两天，宫里却异常平静，连掖庭属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天气忽然闷起来，仿佛在酝酿一场暴风雷雨。

二月初七一早，我刚刚起身，定乾宫李演的小徒弟小简便过来传旨，说皇帝要在早朝前诏见我，命我在辰初之前一定要去到定乾宫，千万不可迟误。小简走后，芳馨一面为我穿上练色朝衣，一面道：&ldo;奴婢似乎记得三年前陛下诏见姑娘的那一次，也是在早朝之前。不知这一次有什么事？&rdo;

我想了想，摇头道：&ldo;也想不出来……&rdo;

芳馨道：&ldo;会不会是李大人上书的事？&rdo;

我一怔，&ldo;李大人上书之前，曾将糙稿给我瞧过，里面并没有提到我。既没有，当不会是因为此事。&rdo;

芳馨道：&ldo;奴婢不明白，姑娘费了那样大的力气才查出这么一点有用的线索，为何要将功劳都推给李大人？&rdo;

我接过绿萼手中的温热茶水，漱了几口：&ldo;李大人是掖庭属左丞，本来就使奉旨查探这些宫人的，这是为国尽忠，立场最是公允。由他上书，才最可信。况且我送他这个功劳，若能取代那位郑大人，对咱们更有好处。&rdo;

芳馨低头道：&ldo;原来如此。这位李大人遇到了姑娘，当真是好福气。&rdo;

我对镜抚一抚鬓角，露出一个温雅得体的笑容：&ldo;他若能长长久久为我所用，何尝不是咱们的福气。宫中步步维艰，自当广结善缘。&rdo;

芳馨从衣柜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银纱冠：&ldo;姑娘今日身着朝服，便戴这个吧。&rdo;说罢又塞了一面牙笏给我，打量道，&ldo;姑娘这副打扮，倒像个俊俏的少年郎官。&rdo;

定乾宫在早朝之前虽然忙碌，却甚是安静。东方的天空由青转白，慢慢亮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粥香和饼香。

小简将我引入御书房，一股暖暖的龙涎香扑面而来，不由心中一凛，愈加敬畏。两个扫尘的宫女正忙着开窗透气，清晨的凉风吹入，无力地掀动书角。小简躬身道：&ldo;陛下正在用膳，请朱大人稍待。&rdo;说罢向绿萼使个眼色，绿萼只得随他退了下去。

我天生畏寒，便站在熏笼旁等候。一股暖流冉冉而上，在指尖涨开。又是一年春来到。恍惚是去年的暮春时节，也是在这御书房中，我坐在皇后下首聆听她细述当年遇刺的情形。那时皇后始监国政，便让苏燕燕的父亲苏令代替信王正妃林氏的父亲林源，成为言官之首，位居正二品高位。高级官员的任免，是大权独揽最适当的体现。那时的皇后，当是新奇而踌躇满志的。她命我查嘉秬的命案，虽是无可奈何之举，却也有几分任人唯贤的气度。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

忽听身后洒扫的宫女下拜道：&ldo;陛下圣安。&rdo;

我这才醒过神，忙下拜：&ldo;臣女永和宫女校朱氏参见陛下，陛下圣安。&rdo;我低下头，眼中只见温软柔密的地毯上，皇帝玄色长靴上所绣的青龙从云端腾起。

皇帝没有说话，李演带着小简和那两个小宫人躬身退出御书房。皇帝在书案下首一张楠木圈椅上坐定，轻声道：&ldo;朱大人请起。&rdo;

我站起身，垂手恭立。皇帝微笑道：&ldo;才刚见你发笑，何事如此有趣？&rdo;

我一怔，如实道：&ldo;臣女想起了皇后在御书房中命臣女查探俆女史之案的事。&rdo;

皇帝道：&ldo;这件事朕听皇后说了。你破案有功，朕必当重赏。赐座。&rdo;说着指着近旁的一只榆木杌子。

我谢恩，端正坐在皇帝下首。只听皇帝又道：&ldo;朱大人与四年前刚进宫的时候相比，似已大不一样。&rdo;我不解，只得低头不语。眼前的玄色青龙靴悠闲地叠在一起，皇帝的口气愈加轻松随和，&ldo;只有在御前拘谨这一条，从未变过。&rdo;说罢从身旁的小几上拿起一本奏疏，&ldo;朕请朱大人来，是有要事相询。朱大人先瞧瞧这本奏章。&rdo;

我微微松一口气，双手接过奏章，展开细读。这是李瑞的奏章，措辞质朴，字迹却挺拔秀丽，倒似出自女子之手。奏疏上说，掖庭属左丞李瑞，某夜梦见义阳公主在冰下辗转摸索，似有所诉。醒来后心中难安，疑虑颇深，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请教内宫朱女校。朱女校深思熟虑，指挥若定，料事如神云云。后将抓捕、诱供、跟踪、灭口之事一一详细说明。

原来李瑞终究还是写上了我的名字。不贪功专利，这李瑞也算是诚实厚道之人。

我合上奏章道：&ldo;不知陛下有何旨意？&rdo;

皇帝微笑道：&ldo;本来朕看了这封奏折，是要宣召李瑞的。是贵妃说，李大人问不问不要紧，倒是朱大人不得不问。&rdo;

我恭敬道：&ldo;这件事情臣女只是胡乱说了几句，实则所有事务都是李大人在操持。&rdo;

皇帝道：&ldo;贵妃却不是这样说的。倘若李大人于此案心有疑惑，就算不上书，也当先禀告上司才是，单单请示一位内宫女官，更避开掖庭令单独抓捕，于做人为官之道，甚是不合。但倘若这位内宫女官率先察觉此案的不妥，下令掖庭左丞暗暗查访，这还有两分说得通。朱大人当初受皇后嘱托，查过此案，深悉案情，本就是最容易梦见义阳的，是不是？&rdo;

我暗暗心惊。怨不得人人都说周贵妃聪明绝顶，原来单凭一封不起眼的奏章，她便能推知事情的原委。皇帝既已道破实情，我只得道：&ldo;陛下圣明。臣女有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