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256章（第1页）

她和她，也该分出善恶了。

用过晚膳，我忽然坐立不安起来。捧着一册书坐在榻上，却只顾发呆。芳馨将我手中的书抽走，笑道：&ldo;姑娘看了这半天书，一页都没翻。&rdo;说罢端上茶来，指着窗外道，&ldo;绿萼和小莲儿在贴窗花，姑娘要出去瞧瞧么？&rdo;

我放下茶盏，叹了一声道：&ldo;她们乐她们的，与我何干？&rdo;

芳馨笑道：&ldo;姑娘怎么和丫头们赌起气来了？坐在这里发呆也是难挨，出去散一会儿闷就好了。&rdo;我无奈，只得起身披了一件斗篷，随她出去。

只见廊下挂满了宫灯，绿萼和几个小丫头也不顾天冷，埋头围成一圈，细细挑着剪好的窗花。见我出来，绿萼忙扶过我，指着一桌子鲜红细致的花样道：&ldo;奴婢们剪了这么些，姑娘说贴哪一张好？&rdo;

我随手指着一张又大又圆的&ldo;福临春到&rdo;，道：&ldo;这一张就很好，有春也有福，又大，就贴在南窗上好了。&rdo;又指着一张&ldo;雀儿落梅&rdo;道，&ldo;这张小巧喜庆，贴到我的寝室中去。&rdo;说罢又指出几张剪得好的。绿萼忙带着小丫头们分散贴了。一时间漱玉斋室内室外、楼上楼下俱是小姑娘们轻快的身影和娇俏的笑声。不一会儿，糊窗明纸像一片片洁白的土壤，骤然开出许多生动明快的鲜花来。

芳馨拣出一张双鱼图道：&ldo;姑娘也自己动手贴一张，来年自然福气满满。&rdo;

这一对红鱼，像一条鱼的两面，几百镂空的鳞片，剪得细致匀称，两片尾鳍骄傲地翘起，显出跃跃欲试的姿态。比目双鱼，并肩而立，是皇帝与周渊，是高旸和启春，是睿平郡王高思诚和董妃，是昌平郡王高思谊和锦素，是年少的升平与谢方思，唯独没有我。虽知伤感无益，仍是忍不住喟叹。于是亲自涂了浆糊，贴在榻边，细细抹平。

芳馨听我叹息，方觉自己拣错了花样，不禁叹了一口气。我抚着双鱼窗花，微微一笑道：&ldo;来生我愿做一尾鱼，遨游于江河湖海。或者做一只鸟，翱翔于青天。&rdo;

芳馨默然，无从回答。我回身坐在榻上，又问道：&ldo;带给于姑娘的东西都预备好了么？&rdo;

芳馨忙道：&ldo;都备好了，有两幅褥子、两幅被子、两件冬衣、两双棉鞋，还有手炉和素炭，一副梳头洗脸的物事和吃食。&rdo;她迟疑片刻，又道，&ldo;于姑娘在掖庭属，真的用得上这些么？&rdo;

我叹息道：&ldo;先带着吧，万一能用上，也算是我的心。也许，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尽心的地方了。&rdo;

正说着，人报小简来了。小简一见我便笑道：&ldo;朱大人这样快连斗篷都穿好了，可见是心急见到于姑娘。&rdo;

我笑道：&ldo;刚出去看丫头们贴窗花儿，才披上的。&rdo;

小简道：&ldo;奴婢刚才见到檐下堆着许多物事，这是要捎给于姑娘的么？&rdo;

我忙道：&ldo;天气这样冷，于姑娘在掖庭狱用得着。&rdo;

小简笑道：&ldo;大人不必费心了。今天一早太后就命人送了许多吃用之物给于姑娘，昌平郡王府里也时时有人看着，可谓应有尽有。嘿，这于姑娘虽然在掖庭属坐牢，却有这么多人想着她，可见是个有福的。&rdo;

我听了略略放心，于是对芳馨道：&ldo;既然如此，只把那绣了蝴蝶兰的棉鞋带一双，算作我的心意吧。&rdo;

第三十八章褚小怀大

内宫已经落锁，戍守西门的侍卫显是一早得了密令，见了小简立刻开了锁，悄悄放我们出去。夜幕中的掖庭属，静得怕人。空荡荡的场院中，寥寥几盏路灯，像鬼火一样幽冷。梁上用金漆描绘的《刑统》，如同地狱之门上的训诫。只有一个青衣小吏守在门口，沉默得像一个无主的影子。我忽然有些害怕起来，粗重的呼吸声像小鬼叽叽咯咯的嘲笑。冬夜风如冰刃，我恍惚觉得，我已经死了。

小简回头看了我一眼，道：&ldo;朱大人别怕，这外宫一到晚上就没人了，所以有些阴沉。&rdo;说着一指东北角的一扇小窗，&ldo;于姑娘就在里面等着大人。&rdo;

东北角的耳室是掖庭令办公之余休憩的场所。只见南窗下摆着一张花梨木罗汉榻，几上放着一盏孤灯，照不见屋子的深处。榻下的熏笼中，火光缥缈。熏笼旁站着一个白衣少女，听见声音抬头一笑：&ldo;玉机姐姐，你来了。&rdo;

这样平淡无奇地唤我，仿佛她从没有离开过这个宫廷。又或者她只是出宫省亲，然后按部就班地回到宫里履行她侍读女官的职责。她比从前更加美丽端庄，却没有了昔日的孤清萧索。一身白衣更添冰雪之姿，有摒弃一切杂念的落落大方。她愈是如此，我愈是心惊。我执起琉璃灯盏，细细查看她的容貌，但见她的眉眼温暖澄澈、淡然无争。

良久，我叹息道：&ldo;许久未见妹妹了。&rdo;

锦素道：&ldo;姐姐见了我，倒不高兴么？&rdo;

我手执灯台，在室中环视一周。北墙上挂着几幅当代名家的字画，桌子上摆着一套上好的青白釉剔花茶具。墙角立了一面通天獬豸黄檀木四扇屏风，在东北角辟了一间小小的更衣之所。灯光晃过，汲水的酱釉瓷瓶和铜盆上俱闪过一道暗沉的流星。启窗一望，出乎意料的，东窗外是几株白梅，发出惨淡的光。枝条猝不及防地伸了过来，噗的一声弹在我的额头。这几株白梅，在掖庭属的前院中是望不到的。隐而不宣的花圃，像是不可言说的宫闱秘事，只可慢慢体味。

我合上窗道：&ldo;这里真是一个极好的所在。我和妹妹在此重逢，自是欣喜无限。&rdo;说罢将灯台轻轻顿在小几上，灯影一晃，锦素眉心一跳，低下头去。

锦素道：&ldo;姐姐这一年过得好么？&rdo;

我微笑道：&ldo;很好。你在西北过得好么？王爷对你好么？&rdo;

锦素道：&ldo;锦素得姐姐搭救，捡回一条性命。本以为此生休矣，不想在西北得王爷眷顾，并没有吃什么苦。王爷待锦素……很好。&rdo;

我哼了一声，不无讥讽道：&ldo;所以你便甘心嫁给他当侍妾？&rdo;

锦素摇头道：&ldo;不。王爷待锦素是真心实意的，他本拟新年回京来求太后赐婚。只因怕我在黄门狱吃苦，所以才命我谎称他的侍妾，暂且在掖庭狱，等他设法搭救。&rdo;

我一怔，叹息道：&ldo;他竟如此情深意重。&rdo;

锦素安然微笑：&ldo;是。王爷如此待我，是我从来不敢想的。&rdo;

我叹道：&ldo;他真心对你，我也就放心了。&rdo;说罢轻击两掌，芳馨将那双蝴蝶兰绣花鞋捧了进来。我笑道：&ldo;这是绿萼前些日子才绣的新棉鞋，妹妹且试试。&rdo;

锦素斜身坐在我的对面，换上新鞋。她一踢双脚，裙角如烟散开，鞋面上的四朵蝴蝶兰缥缥缈缈，如蝶隐花间。锦素笑道：&ldo;绿萼姐姐的手艺长进了。以后妹妹就只穿这双鞋。&rdo;

&ldo;妹妹喜欢便好。&rdo;于是深吸一口气，径直问道，&ldo;妹妹究竟因何被押解进京，自己可清楚么？&rdo;

锦素一愕，随即依旧施施然端详新鞋：&ldo;姐姐今日与我相见，并没有久别的焦痛与惊喜，倒像是防着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