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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第1页）

母亲只翻来覆去道：&ldo;我不该由着他出门去。我不该给他张罗那么多钱……&rdo;

我只得扶她躺下，只看着玉枢。玉枢拉起我走开几步，道：&ldo;昨天早晨父亲的一个朋友找到长公主府，说家中母亲染病过世，求告一些银子料理丧事。父亲便对母亲说，他的这位朋友是难得的清贫有志之士，等闲不求人，如今有难，不能不帮。所以母亲便包了许多银子打发他去，父亲却说他要亲自走一趟去拜一拜才好。于是两人便揣了一大包银子出城去。这一去，就再没回来。&rdo;说罢又嘤嘤地哭起来。

我忙问道：&ldo;后来怎样？&rdo;

玉枢断断续续道：&ldo;一直到昨天晚上，父亲都没有回家来。长公主命人在城外找了一夜，今天中午才在河边的一座石屋中找到了父亲。就是……就是这个模样了，身上带的五十两银子也都不见了。他们都说，父亲是遇到了强盗。长公主殿下已经报汴城府衙知道了，只是今天过年，府衙也不得管。&rdo;

我已经不耐烦见她哭，不由冷冷道：&ldo;我问你，强盗把钱抢去也就罢了，为何要将父亲打成这副模样？&rdo;

玉枢茫然道：&ldo;我不知道。&rdo;

我又道：&ldo;父亲受了很重的伤，你看见了么？&rdo;

玉枢垂头道：&ldo;我……我不敢看。&rdo;

我摇了摇头：&ldo;姐姐不要哭了，母亲伤心过度，弟弟又不在，家中全靠你我。&rdo;玉枢这才止了哭泣，怯怯地点一点头。

用过晚膳，我叫玉枢陪着母亲歇息，又命众人回家团聚。众人本来不敢，我再三说了，她们才敢离去，仍有四五个仆妇自愿留下服侍守灵。

夜深了，我在父亲面前呆坐了许久。忽闻外面一阵爆竹声响，窗纸闪了几闪，人群的欢呼声浪涌而来。我揉一揉眉心，问道：&ldo;现在什么时辰了？&rdo;

小钱道：&ldo;大人，现在是子时正。&rdo;

我贪婪地望着明媚的窗纸，亮光在父亲的脸上一跳一跳，像戏台上呆板的花脸，要尽力挤眉弄眼，才能体味出些许喜怒哀乐。为父亲装殓的人可谓巧手，将父亲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掩饰得很好，乍一看，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他的指尖光秃秃的血肉崩裂，都被一一fèng合，绑上了粉白色的假指甲。他头顶上脱落的头皮，也修补了，并用假发遮掩住。我感激这双巧手，他让父亲也过了一个体面的新年。

咸平十五年的春天就要来了，注定是一个干净明快的季节，没有暧昧湿冷的怀疑，也不会有焦灼苦闷的等待。因我与她，她与她，终于无人可等，无事可待。

注释：

[1]《晋书&iddot;列传第六&iddot;张华传》：&ldo;议者有责（张）华以愍怀太子之事不抗节廷争。当此之时，谏者必得违命之死。先圣之教，死而无益者，不以责人。故晏婴，齐之正卿，不死崔杼之难；季札，吴之宗臣，不争逆顺之理。理尽而无所施者，固圣教之所不责也。&rdo;

[2]《史记&iddot;周本纪第四》：&ldo;穆王立五十五年，崩，子共王繄扈立。共王游于泾上，密康公从，有三女奔之。其母曰：&lso;必致之王。夫兽三为群，人三为众，女三为粲。王田不取群，公行不下众，王御不参一族。夫粲，美之物也。众以美物归女，而何德以堪之？王犹不堪，况尔之小丑乎！小丑备物，终必亡。&rso;康公不献，一年，共王灭密。&rdo;

[3]《三国志&iddot;魏书&iddot;后妃传第五》：&ldo;初，明帝为王，始纳河内虞氏为妃，帝即位，虞氏不得立为后，太皇后卞太后慰勉焉。虞氏曰：&lso;曹氏自好立贱，未有能以义举者也。然后职内事，君听外政，其道相由而成，苟不能以善始，未有能令终者也。殆必由此亡国丧祀矣！&rso;虞氏遂绌还邺宫。&rdo;

[4]韩愈《送灵师》：&ldo;围棋斗白黑，生死随机权。六博在一掷，枭卢叱回旋。战诗谁与敌，浩汗横戈鋋。饮酒尽百盏，嘲谐思逾鲜。&rdo;

[5]唐代诗人李远残句。

[6]《后汉书&iddot;皇甫嵩朱儁列传第六十一&iddot;皇甫嵩传》：&ldo;（皇甫）嵩既破黄巾，威震天下，而朝政日乱，海内虚困。故信都令汉阳阎忠干说嵩曰：&lso;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不旋踵者，几也。故圣人顺时以动，智者因几以发。今将军遭难得之运，蹈易骇之机，而践运不抚，临机不发，将何以保大名乎？&rso;&rdo;

[7]《后汉书&iddot;虞傅盖臧列传第四十八》：&ldo;诩笑曰：&lso;志不求易，事不避难，臣之职也。不遇槃根错节何以别利器乎？&rso;&rdo;

[8]《三国志&iddot;魏书&iddot;任城陈萧王传》：&ldo;二十三年，代郡乌丸反，以（曹）彰为北中郎将，行骁骑将军。临发，太祖戒彰曰：&lso;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动以王法从事，尔其戒之。&rso;&rdo;

[9]《晋书&iddot;列传第二十一&iddot;皇甫谧》：&ldo;故孔子称夙夜强学以待问，席上之珍以待聘。士于是乎三揖乃进，明致之难也；一让而退，明去之易也。&rdo;

[10]《晋书&iddot;列传第十九&iddot;阮籍传》：&ldo;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也。父瑀，魏丞相掾，知名于世。籍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而喜怒不形于色。或闭户视书，累月不出；或登临山水，经日忘归。博览群籍，尤好《庄》《老》。嗜酒能啸，善弹琴。当其得意，忽忘形骸。&rdo;

[11]魏明帝曹叡是甄宓之子，魏文帝废去甄宓的皇后之位，最终却仍让曹叡继承皇位。

[12]指曹真、曹慡、陈群、司马懿四位辅政大臣。

[13]《后汉书&iddot;杨李翟应霍爰徐列传第三十八&iddot;翟酺传》：&ldo;臣恐威权外假，归之良难，虎翼一奋，卒不可制。故孔子曰：&lso;吐珠于泽，谁能不含&rso;；老子称&lso;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rso;。此最安危之极戒，社稷之深计也。&rdo;

[14]《晋书&iddot;列传第四&iddot;羊祜传》：&ldo;会秦凉屡败，祜复表曰：&lso;吴平则胡自定，但当速济大功耳。&rso;而议者多不同，祜叹曰：&lso;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故有当断不断。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后时哉！&rso;&rdo;

[15]《史记&iddot;项羽本纪第七》：&ldo;当此时，彭越数反梁地，绝楚粮食，项王患之。为高俎，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lso;今不急下，吾烹太公。&rso;汉王曰：&lso;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桮羹。&rso;项王怒，欲杀之。项伯曰：&lso;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祇益祸耳。&rso;项王从之。&rdo;

[16]《春秋左传&iddot;昭公》：&ldo;卫侯告宁于齐，且言子石。齐侯将饮酒，遍赐大夫曰：&lso;二三子之教也。&rso;苑何忌辞，曰：&lso;与于青之赏，必及于其罚。在《康诰》曰：&ldo;父子兄弟，罪不相及。&rdo;况在群臣？臣敢贪君赐以干先王？&rso;&rdo;

[17]《春秋左传&iddot;襄公》：&ldo;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之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弗去何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