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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第1页）

午膳用得晚，午后起身，日光已西移。掀开帐幕呆坐片刻，白茫茫的一面窗，照得人头晕目眩。时光像黏腻的麦芽糖，被扯得稠密而细长。我的耳目不知为何忽然灵敏起来。周遭静得怕人，室内有和软的风，吹破光幕，露出难以察觉的残破。我缓缓走到窗前，举手摸索。日光与雪光包裹住手指，勾勒出薄脆的骨相。忽有细冷的风钻入掌心，原来窗纸已不知何时破了一条fèng。fèng隙向下弯折，像不悦的唇角。下唇噗噗颤抖，风像蛇信子，一下一下舔舐着掌心。

这在遇乔宫的执事采衣看来，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在我看来，却甚是蹊跷。糊窗的纸虽然薄，却也不是一指头就能戳破的。破损的边缘如此齐整，线条对称如刀切一般，分明是利器所为。

我披了衣裳四下寻找，终于在正对着破损之处的金砖地上、熏笼的兽角边，发现一枚亮闪闪的物事。拾起一瞧，竟是一枚黄铜三棱梭。

自刘钜与华阳走后，除了那一枚用丝带穿着的三才梭还系在银杏胸前，不论是在寿光、仁和屯、新平县侯府还是宫中，都没有留下他们一星半点的痕迹。我唤银杏的声音不免颤抖而尖锐。银杏连忙进来，问道：&ldo;娘娘醒了。奴婢催水去。&rdo;

我将三棱梭递与她瞧：&ldo;这是你的？&rdo;

银杏吃了一惊，忙自领口掏出丝带穿好的三棱梭：&ldo;不是。奴婢的在这里呢。&rdo;

两枚三棱梭在她雪白的掌心中并排躺着。从景灵宫到新平县侯府，从咸平十八年至今，一枚是系了缯带的老旧羽箭，一枚是砥镞磨光的新造利器。我与银杏相视一眼，齐声问道：&ldo;这一枚是哪里来的？&rdo;

银杏将两枚三棱梭攥于掌心，忽然眼中一亮：&ldo;是钜哥哥回来了？&rdo;说罢又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ldo;不，他不是已经与华阳公主离开京城了么？&rdo;

我问她要过那枚三棱梭，与窗上的裂fèng比对了一番，看了看落地之处，又拨开fèng隙望一望对面的高墙，方转头微微一笑道：&ldo;谁说离京了就不能回来？&rdo;

银杏掩口道：&ldo;莫非钜哥哥想通了？要来杀了‐‐&rdo;

我摇头道：&ldo;钜兄弟言出必行，既说过不会行刺，那就不会。可是他不会，不见得旁人不会。&rdo;

银杏怔了半晌，失声道：&ldo;华阳长公主！&rdo;

沈太妃薨逝后，我在侯府养病，华阳仗着一身武艺，涉险入京寻找刘钜。我恨她辜负了睿王的苦心，恨她耽于情爱不顾身家性命，忍不住出言讥讽‐‐&ldo;亏得殿下还是太宗皇帝的女儿！一身武艺，只为逾墙入室，掳人劫财？还是墙头瓦上，与人幽会？&rdo;

脱身藩篱，青山绿水，鸳盟克践，鹿踪远逸，于她已是最好的人生。然而她竟肯回来，担起人生的重责，不枉龚佩佩为她而死。&ldo;华阳是太宗之女，先帝的亲妹妹，她要复仇，天经地义。想必她的功夫已得刘钜的真传，比之七八个月前，当更有进益。&rdo;

银杏不解道：&ldo;既要……做这件大事，那钜哥哥送来这枚铜梭又是什么意思？&rdo;

我叹道：&ldo;刘钜知道我嫁了他，大约心中不忍，所以前来示警。或者……让我预备好后事。&rdo;

银杏道：&ldo;几时动手？&rdo;

我想了想：&ldo;圣上晚间在谨身殿大宴群臣，散宴后会去皇后那里。大年下的，宫里人不多。夜深人静的最好下手，想来应在守坤宫寝殿。&rdo;说着冷笑一声，唇齿间满是怨毒，&ldo;&lso;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粉骷髅&rso;。痛快！&rdo;

银杏叹道：&ldo;如果钜哥哥来示警，是不愿娘娘没了夫君。娘娘这是不打算告诉圣上了么？&rdo;

我冷笑：&ldo;当然要告诉。&rdo;银杏不解，瑟瑟然不敢再问。我又道，&ldo;你先去唤小钱来，然后亲自去北宫，告诉小简，让他们晚上警醒着些。&rdo;

银杏应了，终是鼓起勇气追问道：&ldo;那娘娘打算几时告诉圣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