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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啊?”
了疾不知该如何说,他从没讲过那些话,有些生疏与矜贵的赧意,“你想的那个意思。”
月贞掉过身去,背抵在窗台上,云淡风轻地说:“我可是什么也没想,你别冤屈我。”
两个人都明知是在撒谎,所以两个都心照不宣地笑着。月贞听不见他的回音,心下有些忐忑起来,却还是装得漫不经心地呷了口茶,“和尚,那你,是不要你的佛主了?”
了疾在背后轻轻笑一声,“佛主导我向善,你导我向情,做一个胸存善念,心底有情的男人,似乎也不矛盾吧?”
他这是自问。反正倘或是问月贞的,她的答案绝对不会是否定。尽管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咯咯”笑出声来。
她怕高兴的嘴脸太张扬,仍不肯回转身来。了疾只看见她在窗户里颤着肩,分不清笑与哭的区别。
到下山时月贞也还是没问他对日后的打算。不论他什么打算,她要的从来都不是日后,就是眼前。
眼前像是什么也没变,山还是那山,路照旧是坎坎坷坷的,但她心里却发生了一场惊天巨变,往日的空虚都给阗满,连胃里的都像是塞了片阳光进去,暖得胀胀的。
她把脑袋歪在车壁上,掀起一片四四方方的帘子,这一阵风吹散了笑,下一阵又捎回到她脸上来。
珠嫂子一路上看她笑个不停,忍不住撞撞她的胳膊肘,“你叫我在车上等,怎的又在上头待得这样久?是不是鹤二爷病得厉害啊?”
月贞敛了笑容,按了疾的嘱咐说:“他没病,那天是有位女香客病了,那女香客与缁大爷有些那什么……两个人常在庙里私会。”
珠嫂子大惊了一下,“这事情巧大奶奶晓不晓得?”
“就是为了避她才不请家里的大夫的,怕大夫常来常往的说走了嘴。给她知道,还不哭翻了天?”
珠嫂子哑了一会,连连咋舌,“缁大爷在外头还有些这些风流事?我还当他是个老实人呢。”
这厢归家,月贞还是按这话回给琴太太,琴太太本来是疑心芸娘与缁宣旧情复燃,这会倒有些糊涂了,因问月贞:“那女人是谁?”
月贞同样是一副一知半解的面色,“我听鹤年说,是咱们钱塘县一个什么刘员外家里的丫头。”
男人在外面偷个腥都是常有的事,只要不是坏在自己家里,倒没多大的妨碍。琴太太道:“这事情你就当不知道,随缁宣怎么去弄。横竖是个丫头,不怕她什么,就是她要闹,也无非是花费点银子的事。”
要紧的是自己家里的女人。琴太太隔一会,又问:“那你见着芸娘没有?”
月贞还是按了疾的话说:“没见着,她闭在屋子里抄经,我就没去扰她。”
随后琴太太吩咐月贞回房去歇,自己坐在榻上与冯妈琢磨。
冯妈心下更糊涂了,“二奶奶不清白这是没跑的事情,只是,不是同缁大爷,那会是与谁呢?要不要现就将二奶奶请回来问个清楚?”
琴太太将扇止住,眉心结了个死结,“先不要急,她既在山上住着,那个男人少不得会去瞧她。你打发两个小厮去暗里盯着,但凡是有些不对头的人,都要把底细查清楚,姓甚名谁,家住在哪里,查清楚了再来回我。”
如此,冯妈暗里打发人装作去庙里烧香,在山上暗盯了一些日子。
这一段日子内,真是各有盘算,精彩纷呈。
只说月贞当日回去,了疾便走到芸娘屋里来说了些话。芸娘都按他的交代,待那秋雁回到跟前来,也不去多问她什么。心里虽然慌,好歹是作出了一副从容的面孔。
次日了疾又请来了缁宣,打发了秋雁,三个人关上门来商议。了疾先把琴太太起疑的事情告诉了缁宣。缁宣坐在榻上,一时慌得乱了神,噌地拔起身乱踱了一阵,“这可怎么办?!要是传到父亲耳朵里,我这家也当不了几年了,迟早要落在虔兄弟手里!”
芸娘听见他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仿佛是在她心上踩了一圈。她本来昨日还是六神无主,此刻渐渐感到一点灰心,这灰心反而使人安定下来。
她看着缁宣没定魂的身影,忽然了笑了下,声音有些萧瑟,“你先别急,鹤年已经有了主意应对,你听他的。”
了疾并她存着的是同一点失望,他也看着缁宣,不冷不热地笑了下,“大哥放心,我已叫贞大嫂子回去照我的话回姨妈,先将你摘出去。”
缁宣倏地顿住了脚,脸上带着些许惊喜,“如何摘?”
他这一抹喜色把两个人都刺了一下。
了疾倒还算从容,看了芸娘一眼,缓缓靠到椅背上,“你那日请外头的大夫,是为刘员外家的一个丫头请的。在外头与个丫头不清楚总比在家与弟媳不清楚好得多,只要人家不闹,你也就没什么事,至多挨母亲几句骂,姨妈也不会去找人家查对。”
缁宣听后,大松了一口气,缓缓点着头坐到榻上。在一阵诡异的缄默里,他的余光瞥见那端低着脸的芸娘,才想起来问:“把我摘出去了,那你二嫂怎么办呢?”
这话问得为时已晚了,芸娘的心已如同沉入湖中,捞是捞不起来了,慢慢一点一点朝冰冷的湖底坠下去。
这种感觉再微妙不过,在这十万火急的关口,男人与女人想的,竟然全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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