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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第1页）

阎继看着他手中的银票，一脸肃然，&ldo;厂公所说的筹措，除了卖世袭盐商所得，便只剩下卖官了吧？卖官鬻爵！想不到国朝竟然开此先河，而且还是在我有生之年，可以亲眼见证，阎某人真是三生有幸。&rdo;

容与平静摇头，&ldo;事从权宜。户部的情况，大人应该清楚，若说这一场水患不足以拿不出赈灾钱粮，可日后呢？林某并不敢卖官鬻爵，所捐纳的皆是虚职，且这些富贾们为朝廷赈灾出了力，原本也该给予一些奖赏。阎大人坐镇两淮，不能只眼盯着富庶的扬州，还要多想想辽东、西北，治淮、治黄等等朝廷需要用钱的地方。&rdo;

&ldo;厂公未雨绸缪，真是替朝廷赚钱的一把好手。&rdo;阎继牵了牵嘴角，眼中却疏无半分笑意，&ldo;那么我想请问，两京大内一贯号称有十万内宦，如此庞大的人群，却多为人浮于事，虚耗财力物力，为何不裁减了去？如此一来，每年倒能省俭出不少银子。&rdo;

这话倒是切中要害，只可惜这项积弊原是古早遗留下来的，绝非一时就能解决，容与坦言，&ldo;国朝宦臣的人数是立国之时便定下的，历来也是由皇上亲自裁夺。林某对此也不敢妄议。&rdo;

&ldo;怎么厂公又谦虚上了？&rdo;阎继横眉一笑，&ldo;当今朝堂，还有你不敢议之事么？天家不饰节俭，以举国之力蓄养如此多家奴，难道不该进言劝诫么？&rdo;

容与微微颌首，依旧真诚道，&ldo;大人的意思，是要皇上从自身做起尚俭，这固然没错，可也只是节流而已，朝廷还需找到开源的法子。林某绝不是说捐纳这个办法好，这毕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至于怎么能令国库充裕百姓富足，还有赖于阎大人为朝廷多出谋划策。&rdo;

阎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良久哼笑道，&ldo;继无此能为。厂公敛财手段高明，不去户部任职倒是可惜了。你口口声声说户部没钱，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自己却丝毫没有俭省之意。请问厂公大人，你千里迢迢从京里来赈灾，排场可谓不小，听说还带着内廷供奉的建州龙团？&rdo;他忽然提高声音，有如质问。

容与窒了窒，只得据实答他，&ldo;是，不过林某并非有意铺张，实在是事出……&rdo;

一句话没完，阎继断然挥手打断，声色俱厉，&ldo;厂公那些理由怕也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吧？那阎某人也无谓知道！我这里并没有好茶好水来招待，厂公这便请罢。&rdo;

他这番逐客令下的决然，容与不免尴尬起身，觉得自己脸上大约是红一阵白一阵。无奈之下，也只好向他长揖告辞。

直到容与离去，阎继仍旧岿然不动的坐在原处，既不相送，更是摆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态度。

&ldo;大人又挨骂了？&rdo;林升在外候着，见他出来，禁不住嘲弄的叹道，&ldo;早就知道会这样，连我都能猜到的事！您干嘛非要自己撞上来让他骂？&rdo;

心里不忿，他不由更加恨恨，&ldo;那么多个老jian巨猾的盐商，在您面前儿都是一样好讨不来的，偏生折在这么个腐儒手里，也太便宜他了。&rdo;

回想适才的对话，容与心里倒也没有不快，只对林升解释，&ldo;他送了赈灾的银两给我，出于礼貌，我总要亲自拜谒感谢他一下，至于他说什么，我听着也就是了。&rdo;

林升不满意这个回答，不以为然的白了他一眼，又暗暗地撇了撇嘴。

容与瞧见了，笑对他道，&ldo;反正回京里也是要被骂的。不如先习惯一下，听听他们如何骂我，我也提前想好辩驳的话。&rdo;

听着像是苦中作乐，林升复又白了他一道。容与于是笑叹，&ldo;阿升，我觉得我是老了呢。这些年下来，脸皮都比从前要厚了。&rdo;

林升终于扑哧一声，乐了出来，笑过一阵，才又敛容道，&ldo;您说这个阎继知不知道，他的官位还是您举荐的？&rdo;

容与想了想，&ldo;应该知道吧。&rdo;

&ldo;那他还这样对您？&rdo;林升顿时气涌如山，&ldo;就不能知恩图报一下么？&rdo;

容与笑着摇头，&ldo;知道归知道，可对于他来说未必是值当高兴的事。他本身根基不厚，一入仕途就得了人人称羡的差使，多少人眼热，背地里不免编排他和我是一党，也许还会说他曾讨好巴结我。所以他更是要对我不假辞色，能远则远。我知他的难处，所以若是有机会也便成全他就好，让旁人看见他并不对我客气，反而更有助于他在世人心中，留下个好名声。&rdo;

林升听了沉默下来，半晌轻轻一叹，&ldo;原来大人心里，是这般清楚明白，唉……&rdo;

说话间，两人已是行至虹桥。扬州城，自上方寺至长春桥为糙河，从便益门到天宁寺为城北，瓜洲到古渡桥是为城南，而小东门至东水关号称小秦淮，而中心处则皆会于虹桥。

所谓扬州好，第一是虹桥‐‐杨柳绿齐三尺雨，樱桃红破一声箫。此时虽为深秋，天气晴好，不甚寒凉。城中人三三两两皆来游湖。湖中各色画舫林立，连名字也取得颇为绮丽，有叫流霞，鸣鹤；也有唤春螺，云淡；还有叫青雀舫，百花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