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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第1页）

冷哼一声，容与当即拂袖而去，杨楠缓过神来，忙箭步窜上前，一面急道，&ldo;请厂公务必成全小人。&rdo;

步子顿了顿，容与回眸，冷笑不改，&ldo;务必二字用得令人不解，请问为何我一定要答允？&rdo;

杨楠咬着唇，半日发狠道，&ldo;因为厂公欠小人和小人母亲，一个完整的天伦。&rdo;

这话听得人情不自禁地想笑，世上还有如此昏聩之人，居然拿这个来胁迫他。倘若他真是他们口中jian佞小人，这种程度的要挟又有何用？

容与扫了他一眼，应以一记意味不明的笑，&ldo;你所求之事，我心中有数。回去等消息便是。&rdo;

及至宴罢，容与再没看见杨楠的身影，陈阁老依旧亲送他出府，一面笑道，&ldo;厂公和文臣可论道，和武将相处也能礼贤下士，如此谦雅从容，怪不得能令万岁爷器重。&rdo;

容与摆首谦笑，&ldo;陈公谬赞，林某充其量沾了随和二字罢了。&rdo;

&ldo;不然，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rdo;陈阁老拈须，目光在权铛精致的眉眼间流连，&ldo;老夫素好释道，曾见金刚经上有一言，曰无我相，无人相，无寿者相，无众生相。敢问厂公，这四相皆为何解？&rdo;

容与想了片刻，微微一笑，试着答道，&ldo;我相曰自以为是；人相即人云亦云；寿者相为雅不可及；众生相当为俗不可耐。&rdo;

陈阁老凝目再道，&ldo;那么佛曰，四相皆无，又作何解？&rdo;

这回并没多想，容与接口应他，&ldo;处人世间，既要懂人云亦云，也要会自以为是；既能和至雅者曲高和寡；也要能融入阡陌红尘，做一个下里巴人。&rdo;

陈阁老点头笑笑，深深看了他两眼，半晌收回目光，起手请他上马，眼望他端坐马背上笔直修正的身姿渐行渐远，方冲着身后缓缓步出大门的人说，&ldo;此人非池中物，乃有大智慧。日后你在他面前休要妄言，举凡他主张的，你皆不要反对。&rdo;

来人正是礼部左侍郎项慎，只是他犹有不解，&ldo;一介权珰罢了，座师何用如此抬举？&rdo;

陈阁老乜着他，哼笑一声，&ldo;他若只知人云亦云，自不足惧，若只知自以为是，也不难参劾，最怕他知道什么时候该人云亦云，什么时候又该自以为是。无论何种样人，他俱能有办法安抚，若不是他身份敏感，只怕世人都教他收拢了去。我冷瞧了半辈子，官场上多少人都做不到这一点。&rdo;

项慎听得眉峰一紧，不自觉举目再望，可茫茫人海间，却是早已寻不见那道清正修长的身影。

隔了几日，容与定下启程巡视海疆的日期，想着这一去又是数月，还该和方玉知会一声，顺道看看她近来过得如何。

出西华门直奔宣武门外大街，一行人在府门前下马，容与回眸看一眼身后随众，除却西厂心腹更兼有几个天子近卫。

论阵仗委实不小，如今他出门身后跟着至少不下二十人，原是为沈徽担忧，未雨绸缪的对他叮嘱，&ldo;你这会子树大招风，在宫里也就罢了，出门在外还是谨慎小心些，且现如今你是何等身份，该有的气派一样不能缺。&rdo;

容与辩不过他，只好一一照办，从此后再不得独来独往的逍遥自在。这厢甫一下马，一旁参天老树后立时窜出一个人，身穿一袭青色官服，糙糙向他一拱手，&ldo;厂公大人一向安好，在下岑槿特来拜谒。&rdo;

说完直起身，露出染了寒霜一样的脸，容与明知他来做什么，只微微颔首，以官称唤他，&ldo;岑佥事有何贵干？&rdo;

杨楠看了看权珰身后鲜衣怒马的侍卫番子，毫不掩饰的冷笑了下，&ldo;厂公声势太过煊赫，下官不过是有几句话想要请教。可否令随众先行退去，下官一介书生，两袖空空，厂公大可不必忧心。&rdo;

&ldo;既是读书人，当知晓事无不可对人言，&rdo;容与不理会他的要求，言简意赅的说，&ldo;请讲。&rdo;

杨楠被噎得窒了片刻，知道拗不过这权势滔天的人，只得忍下气，冷声道，&ldo;前日一纸诏书下，却是将在下发去贵州府提刑按察司任佥事，敢问厂公一句，为何出尔反尔？莫非那日答应在下之时，就已然存了欺骗戏弄之心？&rdo;

容与摇摇头，&ldo;我骗你什么？又何曾答应过你什么？&rdo;

&ldo;你……&rdo;气急败坏的人倒吸一口气，这才惊觉自己当日太过轻信，不由恼恨得咬牙切齿，&ldo;厂公不是说过，会不计前嫌？&rdo;

容与轻声一笑，&ldo;你我既无前缘，何来嫌隙？岑佥书此话疑点颇多，我看终究是你多虑了。&rdo;

杨楠窒了窒，复恨恨道，&ldo;厂公果然安心要狭私报复？&rdo;

容与好整以暇，看着对方眼底一点点生出焦虑愤懑，仍是淡淡一笑，声音却冷了下来，&ldo;这话更教人不解，似乎是岑佥事狭私要挟在前。所谓世法平等，请问佥事读书济世的初衷是什么，为官入仕的目的又是什么？寒窗十载，苦心孤诣，却原来存着挑三拣四之心。莫非是嫌官阶不够，还是担忧升迁太慢？究竟是哪一条让你觉得不满？如尚有自知之明认为能力不济，大可向朝廷请辞。如想要一蹴而就，那么可有考虑过你今日言行，对旁人岂非太不公平？&rdo;

杨楠被他一番指责说得脸上红白交替，容与见他气闷无言，也懒得理会，绕过他人径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