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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第1页）

沈徽叹口气，却没能让自觉罪孽深重的太子抬头，看着那跪伏中微微起伏的背脊，他哂了一下，提高声音，却依然温和的道，&ldo;抬起头来。&rdo;

沈宇的肩膀颤了一颤，缓缓抬首，父亲的脸映在视线里，依然轮廓坚毅英俊非凡，眼神清亮中，还隐隐有一丝让他感到陌生的柔和温度。

心下没来由一暖，他大着胆子，说出从前绝不敢出口的话，&ldo;父皇，您从来没有这样……离我这么近，您从前，只抱过大哥哥的。&rdo;

沈徽唔了一声，&ldo;二哥儿怨朕么？&rdo;

沈宇连忙摆首，&ldo;儿臣不敢，儿臣没有这个意思。&rdo;

沈徽声调和软，笑着教他不必紧张，&ldo;你一直期待朕待你好，其实是觉得朕对你不够重视，冷落了你，是不是？

沈宇咬唇，尴尬的否认，&ldo;不是的，只是父皇更喜欢大哥，儿臣明白。宫里头人都说，父皇和大哥的母亲……&rdo;倏然停住话，他咬着牙，半是嚅嗫的说出废后二字，&ldo;是有感情的，不像和母妃，父皇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母妃？&rdo;

沈徽淡笑着问，&ldo;你果然还是有怨，你在怨朕没有追封你的母亲？&rdo;

&ldo;儿臣……&rdo;这一回沈宇没再说不敢，而是鼓足勇气看向父亲，&ldo;儿臣，只是想知道答案。&rdo;

&ldo;这个答案，朕现在就说给你听。&rdo;沈徽一字一顿道，&ldo;朕不追封，是为有朝一日你可以亲自下旨追封，向天下人宣告，你对母亲的怀念敬重，以及追思。&rdo;

沈宇初时怔愣，旋即眼中露出惊喜，&ldo;真的？父皇允许儿臣这么做？&rdo;

沈徽点头，&ldo;不光是你母亲，朕的身后名，也一样须要你来成全。&rdo;

倏地睁大眼，沈宇不解道，&ldo;父皇这话什么意思，儿臣愚钝，却是不懂。&rdo;

&ldo;你应该懂得！&rdo;沈徽目光灼灼，声调陡然冷了下来，&ldo;你不是很担心日后史书会诟病朕，担心那个污点么，既然清楚，你就应该知道怎么做。&rdo;

沈宇长吸一口气，&ldo;父皇的意思是……&rdo;

&ldo;将来你来修史，该怎么写自然由你去控制，朕只希望你能够成全。不光成全我，也成全此刻你心里根本就不想成全的那个人。&rdo;

乍听这话，脑子轰地一响，沈宇颤声道，&ldo;父皇当真对那人……为了他，连一世英名尽毁都无所谓？不立后，不纳妃，虚置后宫，就这样……父皇，&rdo;他越想越气结，实在说不下去，垂下头难受得直哽咽，&ldo;难道在父皇心里，儿臣还敌不过一个内侍奴婢？&rdo;

沈徽轻哼一声，森然道，&ldo;你若这样想，那就是朕白疼你了。朕统共只有两个儿子，无论你信与不信，在朕心里都是一视同仁。论嫡论长，储君之位都轮不到你。你应该清楚，你的位子不是你大哥让出来的，而是朕赐予你的。&rdo;

终于还是如想象般坦诚相见了，只是这坦诚让人遍体生寒，沈宇双唇发颤，轻声道，&ldo;儿臣明白。&rdo;

他的君父说得再清楚不过，这个太子之位，既是他所赐予，也就随时可以由他再收回，沈宇想象着从云端跌落凡尘，甚至坠入污浊泥犁的一瞬，激灵灵打了个寒颤，&ldo;儿臣，一切听父皇吩咐，不敢有违。&rdo;

沈徽深深看他，半晌像有些欣慰，颔首道，&ldo;那便好，朕相信你。方才提到你大哥，朕也有些想他了，好在再过些日子你就能见到他。&rdo;

如同晴天霹雳，直打得人眼冒金星，沈宇简直不敢置信，神色凄迷的低声问，&ldo;父皇果真，要对儿臣赶尽杀绝么？&rdo;

沈徽一哂，&ldo;怎么如此说，二哥儿的话未免太严重了。朕不过是病了，病中难免思念亲人，召你哥哥回来，难道不应该？&rdo;

沈宇心下惨伤，脸上浮起一记说不清是哭还是笑的表情，&ldo;儿臣斗胆，只求他日，父皇能赐儿臣一个体面的……&rdo;

接下来的话没说完，已被沈徽扬声打断，&ldo;太子不必这么决绝，连朕也都还没有这么决绝。你可以应承朕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你大哥，朕若要你应下，保他一世平安，还有你心里怨恨的人，朕若要你应下永不戕害林容与，永不刑辱其人，永不遗罪。你可愿意答允？&rdo;

他一口气说完，顿了顿，伸手指着御案上铺就好的笔墨纸张，&ldo;你尽可以好好思量，倘若都做得到，就在那纸上写分明罢。&rdo;

方才被震碎的魂魄重新聚拢，原来尚且还有转圜，沈宇神情一凛，不必经过太多权衡，便即果断提衣起身，走到书案前，几乎一蹴而就写下了虽违心，却终究要一诺千金的泣血字句。

双手捧着薄薄一页纸，像是捧着千斤重的沉石，沈徽细细阅罢，道了一声好，&ldo;二哥儿是个聪明孩子，朕对你一向很放心。朕也答应你，对你，朕定然会好生栽培，咱们君臣父子合力携手，自然是父慈子爱。至于你大哥，就放他去逍遥自在，朕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见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