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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竖子（第1页）

正常人说出这话的时候都是一副意志消沉的模样，这个准则放到项铛身上就做不得准，他现在正两眼贼光烁烁，只要谁接了口按他的样子估计就免不了一刀送走，征北大莫敖这个职位是他当着楚王的面赌咒发誓求来的，打下了鲁地不算什么，本来楚国出了彭城后便是泗上诸国，几个小国一鼓作气灭了就灭了，只有打下阳关真正的把千里沃野握在手里才算是掌握了鲁地。

斩将的功勋他有了，擒王的功勋却跑了，鲁君看势不妙已经流亡齐国，眼下估摸着正在齐君那里推杯换盏。只能拿下阳关成就他项氏一族的功勋，天知道为什么他在吴越之地勇猛作战最终却换来十六城反叛，项铛的脑子里一直转不过这个弯来。

屈司马虽是王族旁支，却是个明白人，当下大礼下拜唱到：“莫敖出征前云梦君手下的巫女占卜征北大吉，项莫敖可谓是天命所归，怎可言换帅之事，要我说此番波折皆因调度司马熊宇所致，和莫敖无关。”

项铛瞥了眼说话的屈桓，屈氏一族和王族不合大概是因为近年来屈氏势力大涨的缘故，作为王族熊氏的远支可以说这样的冲突无可避免，特别是屈家的老组长觉得屈氏也有做王的资格。至于熊司马就是王族安插在征北军的眼睛了。一支集楚军精华的军队，不管是谁都不会没有丝毫的戒心。

“屈司马所言差矣，虽熊宇负责粮草督运，民夫辎重之事，熊宇自问日夜殚精竭虑，并无疏忽，只是不知诸夏以何条件换来了胡人相助，而此番胡人南征确实出乎我等意料之外，个中战法沾之即走，纵是调集屈氏精兵也徒呼奈何啊。”熊宇淡淡的瞥了一眼屈司马，例行公事的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理由，顺带甩了个锅，还拿屈氏精兵作伐。

屈司马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来项铛就又从主座上扔了个不明物体，没管是个什么，反正声音很响，这样的争论每天都有，只要开始打战了就不会有一团和气的时候，项铛的举动含义很明显，现在还不是和熊宇撕破脸皮的时候。“几位如果没有意见的话，明日淄水退落，就在明日我们拔营向北行三十里，大军成扇形扎营百万人死死的扼住阳关山口。”项铛的指头在地图上点着一个点接着说道，“此处距离阳关尚有数里，但山势开始合拢，我们只要一到此处百万大军的营地便可南北相连，东西相守，两军相对，我军的千辆战车在胡人纵马之地正是施力最佳的位置。定叫胡马动弹不得，只能缩在阳关和齐鲁那群娘们一起守城。”说完项铛哈哈大笑，屈桓和熊宇一扫之前的沉闷也哈哈大笑。

坐下一书记小童眼光烁烁的看着一份被项铛丢在一边的书简，面色犹豫，似是想要出列发声。“晏英有何话要说，只管道来。”屈桓瞥见了缩在角落里的晏英脸色不自然，遂开口问道。晏氏于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楚国贵族多是王族旁支，晏氏却是楚设第一批郡县时发迹的氏族，顾炎武说:“春秋之世，灭人之国，固为己县。”从上一任楚王开始楚灭国不再进行分封，反而开始设置郡县管理，以“尹”为最高长官，有王族旁支子弟担任，也有当地的世家大族把控。

晏英嘴巴张了张，有些怯懦，晏氏一族近些年开始坐大，但是和楚国王族旁系是不能比的，楚王一怒，要你晏氏从此除名便除名了，项氏屈氏就不同了，楚王一怒拍拍狗头就算是对你最大的惩罚，这即是外族的劣势，但也是他们的优势，就因为清除起来毫不费力，所以近些年楚王放任他们坐大，甚至在暗中推波助澜，在很多的基层官位上开始任用小氏族的官员，晏英的随军书记就是这么来的，小小的一个官，多了不多少了不少。

晏英尚且年轻，十一二岁的年纪能出任行军书记除了说明他识文断字以外似是也说明了晏氏一族人才凋零，连一个小小的孩子都被派了出来，谁知道晏英参军的过程和项铛差不多。楚人北伐，从准备到行军有一个不短的过程，晏氏一族在聚居于相城，位于符离塞以北，自宋被楚于三代人之前平灭后小小的相城成了晏氏的发家之地。

相城地处平原，却接通南北，南北互为敌对之时名声不显，南北沟通后便成了物资转运的重地。符离塞这些年的作用已经不太明显了，以河为险，面两山，多水多泽，以此扼住两淮之地。不过当楚国边界推进到阳关的时候，符离塞的百万驻军便被抽调了个七七八八，现在那里就驻扎着不到十万的老弱病残。

于是它有了一个新的作用，符离塞以北，多为被灭的小国，以南，多为楚王氏族的老旧封地，于是符离塞成了南北之间的一个关口，而相城刚好晏氏距离符离塞不远晏氏不单没有人才凋零，反倒人才济济，只是他们大多只是躲在晏英的爷爷晏偌的光环之下罢了，相城人盛传：宋地若叛，相城随晏。

晏英这次来参军的情况和项铛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同样的赌咒发誓，同样的办砸了前一件差事，不同的是项铛以暴戾手段镇压后导致了反叛，晏英则是因为偷看了隔壁的小姐姐洗澡忘了背书，被家法一顿后选择了自我流放。

在他的心里楚国此次北伐必胜无疑，且不说其余几国已经各自为政多年，就连上一次宋国被灭也只有齐韩派兵在边界上警惕，鲁军动都没动一下，真如出国上层传唱的一般：“诸夏无男儿，少女柳折腰。”晏英无视了家中的警告，直接向屈氏一族投递了行卷，屈桓屈司马深谙楚王这些年的想法，在可以的时候自己也不介意施恩于小氏族，万一其中就有一两个压中宝了呢？

“日前有军报曰费城公孙洲有异动，费城离我等大营较远，行军一日尚不可及，但是离我军粮仓却不远，距离曲阜桑丘寻常步卒一日半便到，若是公孙洲配合齐人奇袭我军粮草”晏英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熊宇嗤笑一声打断了，“黄口小儿胆敢言谈军事，屈司马让你说话时还以为你有两把刷子，没想到一开口就露了怯。”

“我且问你曲阜与费城之间尚有近百里，还隔着一条泗水，要知道泗水可不是和我们身边的淄水一样因为这场大雨才丰沛起来的河流，而是曲阜的护城河。自然之利姑且抛之不谈，曲阜尚有数万兵卒，城墙也于前些日子修葺完毕，三丈高的城墙，数万兵卒，没有十倍兵力，竖子我问你，你能攻下？更别说公孙洲只是个反复无常的无耻小人，鲁败投齐，楚盛投楚。”熊宇的话语尖锐，语气不善，不是针对晏英，而是因为之前受的气。

晏英脸色一白，暗自退下，屈桓看了摇摇头，第一次见晏英时，观其文，体其气，正觉得是一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原以为晏英会继续和熊宇据理力争，晏英的话不是全错，自然也不是全对，但是就在瞬间屈桓都能想出数种方法驳斥熊宇。晏英的表现在屈桓眼里，说好听点叫做知进退，识情趣。说难听点叫城府深，或者玻璃心，熊宇一句骂词便将他骂了回去，日后恐难成大才。

屈桓不知，晏英却知道自己退下来的原因和屈桓所想的不太一样，屈桓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人，难免有表现的，以往家中长辈都是笑眯眯的听完自己的想法，先挑出说的对的勉励一番，再挑出错误的和自己探讨，虽说是探讨，晏英每每受益匪浅，他知道这是晏氏一族的教育方式，也是对自己的善待。眼下既然出来闯天下，自然需要一个新的态度来面对除开家以外的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