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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这是一家名叫&ldo;夕阳&rdo;的养老院，地处郊区。在这栋三层小楼里，处处弥漫着和名称一样衰老、腐朽的气息。我站在走廊里，点燃一支烟，看着斑驳的墙壁和开裂的木质门框。不时有老人在走廊里蹒跚着走过，都穿着奇怪的、类似于病号服的统一服装。他们的眼神呆滞、漠然，似乎又对我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我知道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甚至有些碍眼，而我也不喜欢被这种行将就木的气息包围。正当我掐灭烟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是苏雅，旁边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苏凯。

苏雅的表情相当讶异：&ldo;你怎么会在这儿？&rdo;

我朝旁边的房间努努嘴：&ldo;我爸爸住在这里。&rdo;

&ldo;哦。&rdo;苏雅转过头，轻轻地对苏凯说，&ldo;你先过去吧，我去看看江亚的爸爸。&rdo;

苏凯看看我，低下头，一言不发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父亲安静地躺在床上，盯着窗外出神，似乎对我们的到来毫无察觉。每当他吃饱喝足、大小便清理干净后，就是这样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苏雅走到床前，俯下身子，轻轻地说：&ldo;江叔叔好。&rdo;

我父亲缓慢地扭过头来，涣散的眼神稍稍活泛了一些。他严肃地看着苏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模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又把头扭过去，望向窗外。

&ldo;他说什么？&rdo;苏雅小心地低声问我。

&ldo;不知道。&rdo;我耸耸肩膀，&ldo;反正也无所谓。&rdo;

我指指自己的脑袋：&ldo;他这里已经不清楚了。&rdo;

苏雅&ldo;哦&rdo;了一声，似乎萌生出无限感慨。

&ldo;我还记得江叔叔当年的样子，英气逼人。&rdo;

我笑笑，不置可否。我从未见过我父亲在法庭上的样子，至于他是否曾经英气逼人，更是无从考证。他在我的生活中，只是一个符号或者象征而已，而眼前的这个老头，显然比记忆中的父亲好玩得多。

想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ldo;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rdo;

据我所知，那件事发生后，苏雅的父亲就因长期酗酒而死于酒精中毒，而她的母亲，也在前不久过世‐‐她来这里探望谁呢？

&ldo;哦，成宇的妈妈也住在这里。&rdo;苏雅看着我，欲言又止，&ldo;我和苏凯……你知道的。&rdo;

我垂下眼，点点头，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苏凯走进来，径直来到床前，先对我点点头，然后对苏雅说：&ldo;她得洗澡了。&rdo;

这是20年来，我第一次听到苏凯的声音，含混、嘶哑。我知道，这来自那条破损的声带。

苏雅&ldo;嗯&rdo;了一声，然后充满歉意地冲我笑了笑，转身走出了房间。

苏凯把头转向我，我竭力让自己的目光不从那张可怕的脸上滑落，勉强和他对视着。

良久，那堆橘皮里出现几丝皱褶‐‐我觉得他是在对我笑。

&ldo;回来多久了？&rdo;

&ldo;一个月吧。&rdo;

&ldo;怎么样？&rdo;

&ldo;还不错。&rdo;

&ldo;还走吗？&rdo;

&ldo;不。&rdo;我转身指指病床上的父亲，趁机悄悄地呼出一口气，&ldo;我得照顾我爸爸。&rdo;

这时我发现我父亲已经回过了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凯。他的脸上不再是那副常见的痴傻表情，而是眉头紧锁，目光炯炯，鼻翼急促地翕动着，似乎看到了某种熟悉又令他恐惧的东西。

我很惊讶，旋即就明白了。

&ldo;对不起，苏凯。&rdo;我竭力横在他和我父亲之间，&ldo;我父亲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