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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出差,对不住了,这是新章】
夏日的江风带着热气,在厚重的云层重压下将闷热的天气带向极致,这天气让码头上的民伕们都惫懒起来,全然没有了一点节日刚过的气氛。
听叶老爷说在京中时,每年的七月初七,可谓花样众多,光是各家大户去购买魔合罗娃娃【注:一种佛教塑像,七夕时各家购买,往往以俗衣和珠玉装饰为乞巧的一种摆设】和一应彩楼器物的车马便能将一条大街都堵到晚上。
京城内外在七夕这天除了一般的女眷结伴游玩外,民户人家的女儿还要在正午之时将水盆放在日下,投绣针于水上而观盆底针影,以花鸟虫兽和云纹茄纹剪刀纹为得巧,若投影太粗太细或是太直而缺乏变化都会被认为是女儿家的拙征,心气高的当场气哭的也有。可惜这重庆城日头烈则烈矣,却少有天光透亮的日子,正午投针的把戏估计没法去做,这气温恐怕也没有哪家女儿愿意到门前来玩。
王星平知道所谓七夕乞巧原本就与什么牛郎织女无关,都是民间女子用以找些乐子顺便比试针线的由头,但昨夜陪着姐姐一家在后院楼上夜宴赏月,倒也确实听王若曦说起了织女渡河的故事,下面的两个个婢女还着意在云层中寻找了一番。用完了瓜果,蹇家的下人又去端来了几个陶盆,将后院中捉了蜘蛛来放进盆子里,说是要今早看看哪个的蛛网结得最多便是心灵手巧的,实在是奇哉怪也。
当然,对于王星平而言,这些不过是陪着姐姐的消遣,算是做弟弟的尽一点人事罢了,心头也没有在意,再说现在已经出门更不会去在意那陶盆中的蛛网模样了。
前日立秋,昨日七夕,今日便已经是末伏了,节气一个连着一个,但王星平的心情并无多少波澜。
自从前几天卖掉了手中的全部盐引好好的赚上了一笔,心中便一直在谋算下一步该要如何去做。眼下能做的生意看起来很多,重庆这座西南数一数二的府城也是商贸繁华之地,但穿越之前的那些记忆关于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并无多少准备。
若要说穿越能够做的生意,从玻璃到火枪,哪怕就是一般的日用商品如精盐和白糖都是能够赚钱的。可是现在自己既无材料又无技术手中更是无人,又在这西南地方,连能通西洋科技的传教士也见不到半个,就算现在做盐赚了些钱,也还是个不知转了几手的小小囤户,连制盐的核心技术都没有掌握,盐井也在官府手中,更况贩卖私盐在此时还是重罪。
这也是王星平一直以来的焦虑,如今就算将亏欠的货款和借款一起还上,剩下的银子再开个营生的本钱也是有了,但投资却是处处受制,看来这商人在大明也是的确不好过。不然扬州的消息传来,他也不会马上便决定将盐引全部卖掉。以王星平的见识,因为淮盐改制的事情最多给川中的盐市带来一拨短暂的行情,行情一过该是什么价格还是什么价格,故而趁着消息刚刚起来市面上有人鼓噪,他便早早将盐引都换成了现钱。相信要不了多久,那些加价囤引的商户便要后悔,毕竟在他的记忆当中,盐政的改革可是直到明末都没能惠及川中,而且也不光是对自己的记忆有信心,让他更能肯定的还是那一干皇亲贵戚们的好胃口。
…………
‘江北的确是不比府城。’
看着码头上破败的屋舍,踏上江岸的第一眼王星平便此想。
重庆城俯瞰之下如一片树叶,就在长江抵达石洞峡前,‘叶芽’在朝天门外将江水一分为二,城南长江上的码头是如今航运交通的商船云集之地,而城北各处沿着嘉陵江——本地又有人唤小江——的地方人气则要低上许多,虽然民居房廓依然已经修到了城墙外的厢坊,但比起长江那面的码头确就要单薄了许多。
这边的码头除了每日运送粪肥和菜蔬鸡鸭进出城门,便没有多少大宗的买卖,这一点光看重庆的十七道城门中九道开门在嘉陵江一侧只开有两道便能明白。
当然嘉陵江岸所以如此也是因为地形使然,过了临江门再往上游去便一路都是悬崖峭壁,而另一道千厮门,名字取自《诗经?小雅》中‘乃求千厮仓,万斯仓,黍稷稻梁,农夫之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一句,至少自宋以降便是城中粮囤的所在,更可见其地势险要。
而两门之间的洪崖门更是一处山高道险的去处,自元季以降便常年闭门不开,门外雉堞下的洪崖洞更是本地的一道胜景,闲时王星平还与叶联芳的几位门生去那里游历过一番,因巨石所覆时有飞瀑而至,故而本地又称滴水崖,那崖上苏轼、黄庭坚的题刻依稀可辨,方才在渡船上时王星平回望南岸,倒是别有一番意味。
而相比之下,江北的这片土地的确当得起王星平的感慨,在他的概念中,城墙虽然军事上的存在意义更浓,但对于直观的感受而言,有无城墙的确是让人有着决然不同的观感,这江北镇的所在正是因为尚未修筑城墙气势上便弱了不少。和南岸府城内相对平缓的地形不同,江北这里上岸便是坡地,只有靠近正中的一片码头稍微平整些。
“此处若是修建城墙,当是能与府城互为犄角。”
“小平说的倒是和衙门里的老爷们所见略同,听说原先府中就想在这江北新建城墙,要不然同知衙门和照磨署也不会修到这边来。”陪着王星平来的蹇守智在旁说道,说完又摇摇头。“可惜就是缺钱。”
王星平道:“重庆城修的可是砖墙。”
重庆府城自宋末便是砖墙,那是因为此地本就是军事要塞,当年为了抵御蒙古人的进攻此地的主官可是下了不少血本的,须知再早一些就连北宋的首都开封都还是夯土城墙,只有成本包砖而已。而近的来说北京城国初也只用砖包了外墙,内墙包砖还是成化以后的事情。以重庆城这样的规模若以烧砖铺墙,则至少其数以千万来计算,纵然此地还有以就地开采的条石堆砌的办法,但所费也是可观了。
当然,那已经是宋时的事情了,本朝承平日久,西南地方也悉皆平定,眼下更是没有闲钱来给这座本已固若金汤的城池再装点一个隔江而对的要塞。
王星平今日来江北正是来拜问蹇守智的老父蹇效武,自然是有姐夫陪同,身边除了小六还有蹇家的几个下仆。
一行人上得岸时已过了正午,午后的天气虽然依然炎热,但有了山峦和云雾的遮挡避免了日头的直射总是要好上许多。码头上的船工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还有诸般跑江湖的百戏杂耍,就连和尚道士也混迹其间,比起府城中市井气倒是更浓了不少。
在府城的茶楼中便听说过这边的船工大大小小都依着行会乡贯有着不少的帮会,而江北码头后面几处庵堂里的尼姑干脆就还做着皮肉生意,倒是与私窠子无异了。王星平心道若不是廖四几个弟兄都已经先行回了贵州,这里倒是个不错的消磨所在。
此时蹇守智指着码头东面的一片乱石道:“小平不是好奇江北的火井么,翻过了这里正对着江中鹧鸪石的那处沙滩上便是,不过要水枯时方能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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