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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ldo;这有什么可惜的。人还自由呢‐‐钱再多也换不来的自由。&rdo;

&ldo;听你这话说的,现在有丫丫,就没自由了?自由比丫丫还重要?&rdo;

&ldo;我说的是选择,至少人还有选择的权利吧?&rdo;

&ldo;选择是得到,也是失去,你选择了婚姻,选择了生子‐‐怎么,现在后悔了?&rdo;

&ldo;干嘛呀你这么大火气?我说说还不行了?&rdo;

我火气是有点大,她羡慕黄纯纯,我吃不准究竟在羡慕什么。说到选择,结婚生子不是每个人都迟早要有的选择么?她说现在没了自由,可自由这种东西虚无缥缈,十几岁的小姑娘倒可以说说,她还这么看待,我无法理解。如果不是自由的问题,那是经济上我让她不舒坦了?这点我也不能服气,不过是没让她去趟塞班岛罢了,她要真想去,下回我们全家都去不就是了。她说来说去,我只感觉到她的情绪,不知道她针对的重点。

吵了顿嘴,我俩都安静了下来。像这种莫名其妙的争吵真叫人心累,往往不知由何而起,又不知由何而灭。而且频次还越来越多,让人身心俱疲。过了一会,估摸着她还没睡着,我有心缓和气氛,不想留仇到隔夜。于是我笑笑,说:

&ldo;唉,你看啊,咱俩怎么又吵嘴了?依我说,咱就得像咱爸咱妈学习,对不对?他们有你一个闺女,咱俩有丫丫一个闺女,家庭模式都一样的。咱爸咱妈能好到头,你看就咱妈在咱爸葬礼上哭得,我看得揪心不说,差点就打120准备着怕出啥事儿。咱爸咱妈行,咱俩为什么就不行?&rdo;

我还为自己的这番道理沾沾自喜,心想韩晓总不能反驳自己的爸妈。可没想不说这些还好,韩晓听完,背对着我又是一声重重的冷笑,笑得我摸不着头脑。

&ldo;我爸我妈的事情,你又能知道多少?&rdo;她的声线阴冷得叫我发毛,&ldo;要不是我当时怀上了丫丫,让他心中有愧,他能跟我妈一直到现在?&rdo;

第25章

我的感受就仿佛跌入深渊。

那个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所身处的一切都只是个梦。我从梦中醒来,身边是2000年时热闹而莽荒的天地。我身处自家的小院,夕阳西下,我妈收进屋一筐干笋。耳畔虫子嘶鸣,燕子啾啁。刚从荷塘里脱身的莫思薇正在水池边洗去脚上的淤泥。从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我还看见同样脏兮兮的自己。

第二天早上,我的眼睛紧张而干燥,眼睛旁边的枕巾还有点儿潮湿。

我不清楚韩晓说那话有意还是无意。但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不曾提过我俩结婚的缘起,现在突然爆出真相,让我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当然,更加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我的婚姻本身。我的婚姻居然不是意外‐‐这么多年,我一直以美好的&ldo;意外&rdo;来粉饰它‐‐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婚姻是算计,是埋伏,是陷阱,是阴谋。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猎物,目的是为了能让岳父母从崩溃的关系中合好。一想到这点,我就忍不住浑身打颤。我没有向韩晓发难,没有追问她当年更多的细节。这种事情料想也没有多少细节,无非是我岳父想要跟我岳母离婚,已经在大学的韩晓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采用了极端的方式报复自己的父亲,未婚先孕地怀上了孩子。她父亲因此无限歉疚,只好以重新回到家庭作为对女儿的补偿。

说实话,弄明白这些后,我猛然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都低估了韩晓。

她绝对不是那个才貌双全、人畜无害的韩晓。她的果断,她的坚决,乃至于她应对难题时的想象力,都让我吃惊。

我不想面对她,更无法面对丫丫。我总不能告诉我可爱的女儿,她的诞生非但跟爱情毫无关联,甚至她自己都是一个手段、一粒棋子。

但也同样是因为丫丫,我把这一切隐忍了下来。世间最令人愤怒之事莫过于此,你明明知道自己吃亏受辱,却还偏偏不能还手反击。我还、能怎么做呢?跟韩晓大吵?挑明事实?让本就根基动摇的夫妻感情摇摇欲坠?还是说我主动满足韩晓对&ldo;选择&rdo;的向往,让两人不再彼此束缚,而是各自&ldo;自由&rdo;?

我无法这么做,我也无权这么做。韩晓正是因为家庭的崩塌,才铤而走险,在相当程度上她也牺牲了自己的青春。难道我要让丫丫重蹈她的覆辙?更何况,韩晓当年已经成年,而丫丫现在不过是个小孩儿。

如今我也终于能够明白,岳父岳母当初找到我母亲和我的时候,那种出奇的温和与平静。他们未必真觉得我能负起责任、未必真心情愿接受这一切,只是他们害怕自己不依,他们的女儿会走向更加危险的道路。他们让我走进韩晓闺房的那一刻,也许心里面正不住地发抖。他们并非高高在上的泰山泰水,他们只在默默祈祷我能够接受既成事实,别再让他们的女儿蒙羞。

我必须努力维系住这场婚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有种莫名的恐惧,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动摇了起来,而丫丫是支撑住天地的唯一依靠。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里,我一到家就巴不得跟丫丫粘在一块儿。她写作业,我就看书,她看电视,我就在旁给递水递糖果。我瞧着她,盯着她,欣赏着她。人生真是一场目送,我目送她从曾经可爱憨厚的小娃娃,长开到如今美丽俊俏的小姑娘。我甚至怀疑那天韩晓跟我讲的秘密根本是无稽之谈,根本就是她想找个机会狠狠气一气我。因为我实在无法把这样可爱的女儿跟一个巨大的谎言联系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能够。

后来,甚至连丫丫都被我的这种反常弄得有些发窘,有一次她趁韩晓在厨房做饭,小声问我:&ldo;爸,您没事儿吧?&rdo;我答:&ldo;爸爸像有事的人吗?&rdo;&ldo;您没事您不去帮我妈?我妈也跟您够客气的。我看你俩最近有古怪‐‐吵架了?&rdo;&ldo;鬼灵精,&rdo;我刮了下她的鼻子:&ldo;其他小朋友也跟你这么说话的?&rdo;

结果我家姑娘脸一黑:&ldo;爸,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rdo;然后又有些黯然地补充,&ldo;我有一个同学说,他爸妈离婚前就是这么不说话的。&rdo;

我心一紧。万万没想到&ldo;离婚&rdo;二字以这样一种方式逼近了丫丫的生活和头脑。我问:&ldo;你同学?他爸妈离婚了?&rdo;

&ldo;嗯,上个月的事儿。&rdo;

&ldo;那你有没有安慰他?他一定很难过。&rdo;

丫丫点点头:&ldo;可是他更难过他没早看出来。&rdo;

这个回答真是让人的动容。可孩子就是这么童真,以为提前知道了就能干预,干预了就能避免。

&ldo;可是,我觉得他没看出来才好。&rdo;丫丫说。

我很奇怪:&ldo;为什么?&rdo;

&ldo;因为他爸妈瞒了他那么久,说明根本就不打算征求他的意见。他要是早知道,只会早痛苦。&rdo;

丫丫已经懂事到了这种地步,让我又是欣慰又是慌张。我问:&ldo;那他有没有说他爸妈为什么离的婚?&rdo;

&ldo;还能为什么,不开心了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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