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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寻玉镂石篇（第2页）

装饰很精致的盆景也生不出。

就如同并非是所有的沙里都有金子一样。

玉的表面跟一般的石头相差无几的，这就叫“玉不琢，不成器”。

如果了解了王树森，就能看到他的匠心的！

三

他说，搞玉刻，要有想象力。

是的，把北京动物园里所有的仙鹤集中起来，也不满三十只。即便是有几只仙鹤也因为关在笼子里，大多没有了多少生气，呆头呆脑的。要是让我去临摹，也无从下手！这动静有别，各有灵气的仙鹤的出世，真是谈何容易。

没有广阔而丽奇特的想象，连仙鹤的一根羽毛都刻不成功的！

仙鹤不管如何，尚且在世上还算能见到，仙人呢？这些本来就是神话中的人物，天知道是什么样的呢？

远的且不说，就连清朝的大辫子我们也无法见到了，只能通过看书、读画去了解。

王树森从小喜欢听评书，那时，在崇文门羊市口茶馆里，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评书艺人叫陈世和，有着很高的技巧。他在说《聊斋》里“胭脂”一章时，便装扮出一个姑娘的神态、姿势，维妙维肖，教人想不到他是一个年逾七十岁的老头儿。

他还爱去逛古玩铺，每每看到瓷塑的观音，东阳木雕，或大肚子的弥勒佛等等，总是留连忘返。回家以后又赶紧在香烟纸上、包茶叶的纸上，将所见的人物、走兽画下来。久而久之，“死”的就成了“活”的，别人的就成了自己的——然后，便又从活在自己的心里变成活在自己的刀下。

他说。要熟悉生活，处处留心，每时每刻注意，才能丰富自己，标新立异。

四

搞文学艺术的人谁也离不开生活。

我们每个人都在生活之中。

可是，总有人感叹说：没有生活啊！

也总有人批评别人的作品说：你缺少生活！

我以为谁也不会没有生活，同一代的人，谁也不见得比谁缺少多少生活。关键是：要深入！

有人能深入进去，从现象而渐渐地到本质，总是有新的发现，新的创造，刻划着新的天地。

有人深入不进去，面对着生活的现象——有时，还可能是在假象面前绕来绕去，虽则是大刀阔斧，或是大喊大叫，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假如给我一块玉，一把榔头，一把刀，我是无法进行任何创造的。一定要动手试试，就只有把玉砸碎了事——那是对着本身的破坏。

不是不想创造，而是无从下手。

无从下手而随便下手是很可怕的。

外科医生除了精通外科的病理学，熟悉各种病例外，还必须学好解剖学。把人的肌肉切开，去探查五脏六腑，这是生命关天的大事情。但，一个熟练的外科医生却可以持手术刀，游刃有余而不慌不忙地切除病根。

他知道从何下手，并且，由表皮而肌肉，而腹腔或胸腔，层层深入，细细查找。

就是切西瓜也有切得好看、切得不好看的。

山西刀削面的正宗大师傅，能把一大团面团堆在光脑袋上，左右手各执一把锋利的菜刀，一边举手从头顶上往锅里削面片，一边与顾客们闲聊天，若无其事的样子，能教初次见到的人目瞪口呆，并且担心他会把脑壳也削破了——我第一次听说时不相信，待到真见到后，又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大师傅把最后一点面片削进锅里后，却又使人惊叹不绝！我想，他绝不可能是生下就会这个手艺的。也许是挨了师傅多少次的训斥，也许是看得多加上时时练，才能放开手从头顶上往下削的。

艺高人胆大。

这是各种刀的妙用。当然，也有小孩子第一次用刀削铅笔而削得鲜血淋漓的，因为他还生疏，还不熟悉。

王树森也是从练刀开始的。

练刀的过程，往往也是犯错误的过程，人是从错误中总结了教训才成长的。玉树森开始玉雕生涯时，也曾把螳螂做成了六条腿。有了这样的教训，他在雕马之前就坐在大车店前面细细地观察马。他十三岁那年，为了雕骆驼，还曾跟在骆驼队后面走了十几里地。……

五

到处都有生活，但并不是所有的生活都能成为创作的素材。正如同我们能看见很多山，并不是所有的山上都有美玉一样。

更多的山上常见的还是石头。

海边有俯拾即是的贝壳，活的珊瑚却在海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