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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人还远,这暖阁是个死角,门又开着,隔墙也无耳的地方。周昭低声道:“钦泽跟我说过来龙去永,赵荡恰是借着咱们一府中几兄弟面合心不合,联合金人把你大哥给杀了。”
囡囡脸上忽而冰凉,抬头见母亲眼中似是亮晶晶的,伸着绵乎乎一只小手便去抓那亮晶晶的东西。这小婴儿笑笑嘻嘻,哼哼着乳音,那知愁是什么滋味儿。周昭多看一眼这可爱的孩子,心中便多一分委屈伤心,那怕她自来内敛,也终有抑不住的时候。
如玉知道张震没死,可她也不可能将这话儿告诉周昭。统兵诈死,皇子被杀,这种事情得烂在她和张君的肚子里,否则说出来大家都得死。
她揽了揽周昭的肩,低声劝慰道:“大嫂,总会好起来的。你替囡囡想,看宽怀一点。”
这样苍白的语言,也只能用作安慰,若是张君死了,这样的安慰她如何能听得进去。
周昭递过囡囡道:“你抱抱,抱抱她。囡囡,这是二叔母,要叫二叔母的。”
如玉接过来拍了拍,又连忙将孩子递还给了周昭。
对于周昭,以如玉入府以来的观察,她委实是个心地善良,贞静内敛,品格端庄的好女子。十八岁的时候嫁给二十三岁的张震,应当说自来追求者多,心高气傲,也是被张震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至于入府之后,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嫁给一个三边统兵,荣耀会伴随着孤独,一府之中连国公爷张登都颇为敬她,可独守空屋,丈夫随时可能会战死沙场,这些她也必须接受。
她毕竟还是个年青妇人,也有忍不住的时候,所以经常会显的有些喜怒无常。
晚上要在长青苑设大宴,下午蔡香晚与如玉两个一起盯着婆子们布置长青苑。如玉听蔡香晚叨叨些有的没的,说自己这三个月来的艰难辛苦,才满十七岁的姑娘,过来恰逢这府中乱事多,如今代区氏而掌中馈,因其宽容和泛,待下人丫头们不算坏,所以一府的下人都很尊她这个四少奶奶。
两人正在三尺高的青铜鎏金大熏笼前围坐着闲话儿,红豆进来说道:“四少奶奶,四少爷问你,今儿出去赏月的狐裘,可要他替你熏香?”
蔡香晚脸上立刻浮起两抹红晕,转过身笑望着如玉,一脸的不情愿:“熏就熏吧,告诉他可要盯紧了,莫要再三心二意燎着了毛。”
红豆领命而去。蔡香晚心里藏不住事,忍不住的显摆:“当初婆婆一力要让钦城去边关,我心里别提那个恨,要知道他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到那杀人不眨眼的兵营里,可不叫金兵生吞活刮了?
可人的奇怪就在这里。他原来不过一个浪荡轻浮的公子哥儿,到边关去了一趟,又亲手把大哥的尸骸敛回来,也算入骨入髓的教训,如今倒乖的很,屋里的丫头一概撵出去,与我一心一意过日子,夜里回房还能听他说声辛苦。所以这些日子虽苦,我却也能熬得,人一辈子,可不就寻这样一个体心贴意的人一起搭伙过日子?”
如玉悄声问道:“大哥的尸骨,可还好?”
蔡香晚摇头叹息,声音更小:“这话可不能叫大嫂知道。当时听闻他们是去偷袭一处群牧所,那地方本不该有守兵的,谁知道埋伏着几千人。双方打起来,大哥是逃出来的,但是到了咱们大历边界上,又遭遇了伏兵,钦城一口咬定是咱们大历自己人干的。
也就是说,他不是叫金人杀死,而是叫咱们大历自己国的兵给杀的。大哥尸首不在样子,还被宁王赵钰的手下们拉去辩了许久,辩骨辩牙,最后才送回来。由此,钦城如今恨皇家也是恨的牙痒痒,封官儿都不肯去干,要专心在府读书。”
这就对了,张震非死不可,所以张君千里去救,也不知他们兄弟二人是怎么密谋的,能掩过如此重重盘查。张仕做为亲弟弟都深信无疑的话,这件事短期内是不会漏出来了。
如此,皇帝觉得对永国府有所亏欠,所以才会让张君从五品一跃而上,升任学士承旨,亲侍帝侧掌握机密了。
俩人出长青苑,蔡香晚忽而拉住如玉的手,在她耳侧说道:“今夜警醒着些,你别瞧婆婆看着乐乎,止不定背后伸什么手了。”
如玉笑着别过,要到竹外轩换衣服。小丫丫悄悄溜了进来,在妆台后看她戴耳环,附耳说道:“少奶奶,咱们院那王婆,今儿在厨房单治一桌酒席,说是给老爷和少爷治的。奴婢今早还瞧见她鬼鬼祟祟出门,往西大街上药房里去,也不知买的什么药,您说,奴婢要不要盯着她?”
如玉推了一把道:“也不必刻意盯着,你四处乱窜,小心她防着你。”
小丫丫笑了笑,转身跑了。
是夜宴设长青苑,姜璃珠格外打扮过,一袭青秋兰的长裘衣,圆圆的小脸儿,并不刻意施脂,两颊浮着些微粉,无论区氏往那里去,皆是一力搀扶。
那姜大家是格外躲着如玉的,比之第一回见时那盛气凌人的气势,这一回气短了不少,既便如此,这府中几个姑娘瞧见她仍还是老鼠见了猫一般颤颤兢。
席到半途,区氏房中一个丫头进来在她耳边悄言了句什么,区氏听完随即笑着叫如玉:“老二媳妇过来,到娘这儿来。”
如玉也笑着走了过去,侍立在侧,笑着叫了声母亲。
区氏捧了杯酒,双手递给如玉道:“府中连番变故,你与香晚辛苦最多。论起来,你侍疾三个月,才能将钦泽从鬼门关带回来,叫他如今能有幸未列朝班三品,娘得敬你一杯。”
如玉连忙抿了一口,帕子掩着鼻子笑道:“母亲这话说的,一府之中大家都辛苦,您又何必如此。”
区氏还不肯停,格外拉如玉坐在自己旁边:“今儿也不分里外,一家人乐呵,你与香晚都坐下,在此笑话着喝上几杯。”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了。婆婆不用武招改用文招,如玉竟还真的没了对付她的法子,一只手叫她扯的紧紧,只得于她身旁坐着。姜璃珠和姜大家上了阁楼,说是补妆去了。以如玉来看,并未见她们出过门。
忽而,外间一阵沉沉脚步声,进来的却是张君,他还是那件青布棉衫,进门就问:“母亲身上那里不好?”
区氏紧握着如玉的手松开,怔了一怔问道:“你爹了?”
张君道:“在慎德堂,方才听闻您身子不爽,他叫我过来看看。”
区氏回头,见姜大家也在自己身后呆了一样的站着,连忙使了个眼色,一脸的焦躁,姜大家一阵风惟的跑出去了。
如玉看在眼中,笑在心里,叹婆婆这为子的苦心肠,默默起身,与蔡香晚站到了一处。
且说傍晚时分。张登在慎德堂正房内踱着步子,总算等到儿子匆匆进门了,怒声问道:“你去了何处?”
张君回道:“见了个人。”
张登忍着怒道:“御医才诊过你能走路,你就飞檐走壁,无论太子还是瑞王的人见了,都是要牵连一府的祸事,什么样的大事能叫你连这点警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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