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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呼呼的背风从城堡上空扫过,随着一声声响亮的铜笛声,马道石堡里再次恢复了昨日的忙碌场景。
不过,和平日里不同的,是一队队即将登上堡墙执哨、外出操演的军士,在百户所外的空地上,列出了一个个方队;背着火枪的军士们,头上戴着铁盔,神色肃然。
而在四周吃着大饼卷咸菜的匠户们,熟练地占据了各处较高的地形,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热切地和旁边的人交流着目光,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看着又一幕军法现场。
百户所外的两棵黄连树旁,脸色阴沉的孙小明,带着十几个黑衣侍卫一字排开,挺身叉手而立;他身边的六个侍卫,手里拿着腕粗的军棍,满心的郁闷;侍卫在石堡里执行军法,他们可是抽签点人的,这六个家伙手气太背,今个要给自己的顶头上司上刑,说不郁闷是假的。
秦石头、刀子六人,早早就被带到了方阵前,一个个被拔去了上衣,露出健壮的上身,胸前背后没有人不带着伤痕,但是腱子肉鼓鼓的吓人;尤其是刀子背后的伤痕,尽管已经很浅了,不过交错几乎成片的旧伤痕,就连孙小明看了也头皮发麻。
这个从草原上带回来的奴隶,以前可是没少遭鞑子的折磨,能活到现在是稀罕了。
抬眼看看天际,时间已经到了,孙小明咳嗽一声,大声说道,“秦千户六人,外出执行军务,无令行事,军法如山,百户大人有令,每人三十军棍,即刻执行,”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十二名亲卫押着六个肇事者,在灰泥地面上按倒;孙小明身旁的六个侍卫,咬牙拎着木棍站到了秦石头他们身侧,抬眼看看百户所院门。
没有百户的军令,这场军棍是没法免了,等了几息的时间,侍卫们就知道自己不打是不行了,遂举起了木棍,狠狠地冲着地上的肉身打了下去。
“啪、啪啪,”粗若手腕的结实木棍,打在**上的声音,没人觉得是在做戏,反而能看出来,这六个黑衣侍卫,可是每次都下了狠手,恨不得一次就把木棍给打断了。
从在石关屯的第一天起,萧夜虽然给予军士高粮饷,平日里也尽量照顾着他们,但是在军纪方面,他没法不苛刻,否则就凭他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何德何能掌控手下的这些军汉。
还好在石关屯他西门萧夜和大家伙吃住一样,也能让众人吃饱穿暖,手上又有了犀利的火器,加上和鞑子的冲突中身先士卒,这才堪堪守住了石关屯;后面的事,才能一步步地走到现在。
所以,任何人违抗了军纪、军法,就是像秦石头这样的千户,萧夜不得不照样举起军棍,以儆效尤,哪怕昨晚他们领到了丰厚的赏银,但功过两本账,该打的照打。
趴在冰凉刺骨的地面上,虽然秦石头和刀子他们,被军棍打得嗷嗷直叫,但是脸色涨红的他们,心里还是美滋滋的,皮肉之苦对于一阶军士以上的他们来说,疼痛的难免的;只是那已经到手的千两银票,每人千两,足以让他们低头认罪了,谁让秦石头的提议,没人反对来着。
要知道,昨晚上萧夜指着他们的鼻子,一笔笔地给算着养活顾家村这些人,一年下来的费用,还有那个白饶出去的顾家堡,不下二十万两的损失,就是一向面色冷漠的刀子,也是大汗淋漓。
不按规矩执行军令的后果,就是让百户大人破财,秦石头他们总算是开窍了,为此懊悔不已。
萧夜很现实,他不得不现实,从石关屯到马道石堡,每一天消耗的粮食,还有林林总总的花费,没人白给他一文钱,这些都需要他费心费力地去获取,甚至不惜得罪了草原上的鞑子,还有甘肃镇里的张忠。
那些前来交易的商户,一旦他拿不出物资来,翻脸或许会比翻书还快,他比谁看的都清楚。
每月底账房那里拿来的账本,上面的消耗数字,萧夜每次看过后,都有一种卷了钱财逃进深山的冲动;呃,具体能逃到哪里,他还没想过,狡兔三窟,他总有找到那两个窟的时候。
石堡堡墙上刺耳的铜笛声,也惊醒了军舍里的顾炎武,昨晚上他和大家一样,看戏看得入了迷,哪怕被冻得手脚发麻,也乐呵呵地几乎忘了身处何地,一时间对来到马道石堡的怨气,消散了大半。
他和那几个村里的老者,还有刘易一家,被招呼进了军舍歇息,石堡里房间紧张,其他顾家村的各家各户,一共一百七十二户,绝大部分住进了那厚实的牛皮帐篷里;就这,石堡里的空地上也挤满了帐篷,军士操演只能去西面的山顶上了。
年纪大了,睡觉的时间也少了,起身洗漱过后,交代了家里人一声,顾炎武刚走出小院,就看见刘易和几个村里的老人,急急赶了过来;“族长,百户要惩治秦石头他们,咱们赶紧过去看看,看能不能给求个情,”
“哦,看来,这个西门百户的军纪,还是管的很严的,”双手插在棉衣袖筒里,嘴上说着话的顾炎武,眼里却是闪过一丝不屑,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面子上的把戏罢了;要不是他知道顾家村众人,在堡里能安然度过严冬,恐怕他连这话都不愿说了。
几人匆匆赶到百户所外,挤在人群里往里观望,一看之下,不由得俱是个个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是四五丈的距离,那地上趴着的六个汉子,脊背上道道青紫的棍痕,渗着丝丝血迹,哪里是做戏的架势。
再看那行军法的黑衣军汉,举起的木棍呼呼砸下,分明是像把这六个汉子给活活打死的势头。
“啪、啪”每一下高举的木棍砸下,不论是顾家村的看客,还是周围已经看习惯了的匠户们,都在沉默地看着,心里对那敞开了院门的百户所,敬畏之情又多了几分。
“二十九、三十,”唱数着军棍的孙小明,终于熬到了军棍完毕后,大手一挥,十来个医护兵呼啦上前,搀扶起地上的刀子他们,急吼吼就往医馆那里跑。
“丢脸啊,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哪怕是去磨坊干活也不挨军棍了,”六个耷拉着脑袋的汉子,任由散乱的发髻遮挡着脸孔,心里碎碎地念着;身上的棍伤倒是好治,休养半个月就缓过来了,但这当中挨军棍的惨状,让他们简直没法抬头见人了。
只是,想想在百户所外挨过军棍,还有王虎他们几个千户、百户,秦石头和刀子心里又平衡了,大家都在这丢过脸,那就不要五十步笑一百步了,以后小心了就是。
远在鹰爪堡的刘水合几人,很快就收到了信哨的通告,顿时对能远离马道石堡出军务,没那么多怨言了,就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那些前来过年看大戏的军汉们,回去了恐怕也得四处宣扬,让辛苦在外的几个千户,更是觉得自己的罪没白受,起码不用当众挨军棍啊。
直到秦石头他们被搀扶走,几个方阵的军士也被百户们带走了,那些匠户、老人们谈笑着各自离去,到这时,顾炎武几人还没看见有萧夜的身影。
“恐怕,这马道石堡里的军法一贯如此,受刑的军汉也不见带有怨恨,这个西门萧夜,或许真的能说到做到吧,”呆立良久,顾炎武长叹一声,转脸看看刘易,“你带着那十来个顾家村的郎中,就去了医馆罢,听说粮饷可是丰厚的很了,”
“好好干,顾家村上下的活路,就看你们了,”拍拍刘易的肩膀,顾炎武带着几个老者,慢步向军舍走去;他们还要商议一下,今后顾家村在这里如何站稳脚跟,又能和萧夜争取多少利益。
他虽然和萧夜不过是一面之交,但萧夜得不到好处,轻易不会承诺的性子,还是给摸清了;当然,这种坦诚的利益交换方式,虽然心里不很舒服,却总比猜来猜去直爽的多。
顾家村一千余口药户,虽然住有帐篷,毡毯、被褥衣服等吃住用品,还有秦石头承诺的安家费,萧夜全部提供了,但是栾凤英手里的那本账册上,可是各家都按了手印的,一物一价事先讲明,将来要拿了劳力或者药材偿还的,萧夜不需要银钱偿付。
百户所,萧夜在演武场上练过家传刀法后,浑身冒着热气,沿着甬道大步走进了一间偏房里,脱去身上的薄衫长裤,露出壮硕的肌肉;两个拿着大瓢的亲卫,从水缸里舀出冰凉的净水,哗哗地给百户从头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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