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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黄家团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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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纪元回到家后，心里是万分舒畅。他满口称赞玉敏有良心，说玉敏还未嫁进门，先想着给家人做新衣裳。这样的儿媳妇，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接着称赞玉敏的阿姨和姨夫，说这对夫妻为人忠厚，全为别人着想，一点也不势利。然后又夸赞宝生人缘好，到派出所工作不久，就分得了二间房屋。

黄纪元欢喜过后，关照金生和彩凤，说西厢房还要收掇一下，宝生大婚那日，要做新婚洞房。还有银生一家要回来，银生住的后厢房，也要收掇干净，海光和海荣大了，另外要多添一张床，铺盖也要准备好。

眼看宝生的婚期将至，黄家已一切准备就绪，银生也来了信，说全家大年夜来乡下。黄纪元听海祥念了信后，欢喜得连声道好。

除夕这天，小狗一早上门来，是黄纪元叫来帮自己杀猪的。黄纪元领着金生和小狗，三个人去猪圈里捆猪，那头猪嚎嚎直叫，在堂屋里也听得见。

柳氏吩咐海福别去看，说小孩看了要做恶梦的，海福吓得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柳氏让他在自己膝上坐下，对他讲：“今朝阿爸、姆妈，两个哥哥，还有妹妹要来哉。倷要乖点，阿爸、姆妈进门，倷要喊人。”

海福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过一会问：“好婆：俚笃阿会领我去上海？”柳氏笑着问：“倷阿想去上海？”他摇头说：“我弗做上海人，我要好婆。”海福除了对母亲有一丝印象，家里其他人，一个不认识。他心里也想见他们，但是又怕他们带自己回上海，他不想离开祖父母。柳氏望着怀里的孙子，不由长叹一声，心里又多了一桩心事。

猪杀好了，正在屋后煺毛、剖肚，彩凤和孩子也去相帮。到了午饭时分，终于忙停当，宰割好的猪肉，一块块搬进堂屋里。柳氏留小狗吃了午饭，小狗临出门时，黄纪元割了一块肉，要他带回家去过年。小狗也不客气，道了声谢，拎着猪肉笑呵呵回家去。

黄纪元笑眯眯望着屋子里的猪肉，忙了一上午，一点也不觉得累。孙辈们更是高兴，看见家里有这么多猪肉，开心得手舞足蹈。黄纪元吩咐海祥去门前劈柴，劈好后搬到灶边去。海林和海福听了，争着去搬柴。黄纪元系上围裙，又在灶头上忙开了。一个下午，黄家的屋里飘着扑鼻的肉香，大人在灶间忙进忙出，四个孩子在堂屋里互相戏耍。

天色快黑的时候，柳氏出来对海福说：“望好桥上，好叔要转来哉，倷阿爸、姆妈也要来哉。”海福立刻攀上闼门，伸头朝外探望。

宝生先到了家里，一进门就说：“今朝屋里香气扑鼻，我一进门就闻着哉。”彩凤笑道：“是托倷福啘。足足有七年功夫，过年朆杀过猪。”彩凤问婆婆，自己说的是不是？柳氏掰手指头一算，点头说是。宝生说：“二阿哥还朆到？我特地早转来。”大家正在说话时，海祥嚷道：“来哉！大好叔一家门来哉！”

一家人朝门外望，看见桥上出现了银生和林瑛，还有孩子们的身影。宝生立刻奔出门外，金生一家也奔了出去。黄纪元听见银生到了，急忙从灶头间出来，柳氏拉住海福的手，一起站在门外。

两个老人远远望见，三个儿子在桥堍上互相拉手，又看见孙辈们也牵起了手。两个老人同时笑了，同时眼角眨起了泪花，各自撩起围裙擦拭眼泪。银生望见父母和海福，一起站在门口，他大步向家门口奔来，走到父母跟前喊了声：“阿爸，姆妈。”柳氏擦去泪花，伸手搂住银生的双肩，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

全家人进了屋里，堂屋里顿时热闹起来。银生让海光和海荣，上前叫过阿爹和好婆。黄纪元抚着他俩的头说道：“几年弗看见，小倌变小伙子哉。”银生告诉父亲说：“海光已经读四年级，海荣在读二年级。”林瑛怀抱着女儿，让海霞叫阿爹和好婆，海霞有点怯生，忽闪着两只眼珠，好一会才开口叫人。彩凤笑着说：“小姑娘真标致。”林瑛回答说：“海珍也漂亮。”黄纪元得意地说：“是伲黄家种啘，黄家小倌个个标致。”

柳氏把海福推到家人面前，要他认过父母和二个哥哥，还有妹妹。海福平日在家里是骄横惯的，今日变得忸忸怩怩，两眼骨碌碌转着，轻轻喊了声：“阿爸、姆妈。”同两个哥哥相认时，不等他开口，海光先拉住他的手，亲热地喊弟弟，海荣接着也叫他。

黄纪元多点了一盏灯，堂屋里今天摆了二张桌子，大人坐一桌，孩子坐一桌。柳氏在长台上点了二支蜡烛，更显得满堂喜气。

在饭菜上桌前，彩凤给每人端上一碗汤，黄纪元用肉骨头熬汤，熬了一个下午，里面还有猪血和小肠，端上桌前，碗里又撒了一把大蒜叶，闻着扑鼻香。银生捧起碗喝了一口汤，立刻连声道好，说将近十年，没喝过这么好的汤。柳氏笑道：“刚刚算过有七年。”黄纪元说道：“宝生一复员，就捉一只小猪转来。亏得有只猪，办酒水用弗着多买肉哉，好省弗少铜钿。”

屋子里热气腾腾，大家都把帽子摘了。大人们吃喝得开心，小孩桌上更热闹，海福与海光和海荣刚亲近，便顽皮起来，学会了一句“阿拉”，便口口声声叫唤起来，惹得大家都笑。

每人喝完一碗汤后，接着饭莱上桌，今天除了鱼和肉之外，还有猪肝、猪肚、猪腰几样菜。银生望着满桌的菜，想起上次回家来，全家吃的那顿晚饭，心里颇有感慨，笑着对父亲说：“阿爸：黄家好日脚来哉。”黄纪元连连点头。银生问起了婚事安排，黄纪元把同玉敏阿姨和姨夫商议的事，一五一十讲了。银生和林瑛听了后，对宝生连连夸赞。

吃好晚饭后，海福和海林带着海光和海荣，去各个房里转悠。银生和林瑛打开行李袋，一样样往外取东西。林瑛拿出一块粉红色缎子，说是给玉敏的，正好做件棉袄。然后拿出一套哔叽中山装，说这是银生结婚那年做的，穿了没几回，带来给宝生结婚时穿。

宝生知道这是二哥，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于是不肯收下那套中山装，说自己穿惯制服了。林瑛笑道：“哪有新郎倌，大喜日也穿制服的？”彩凤也一阵劝说，宝生于是说：“我就结婚天穿，穿过后还给二哥。”

银生拿出二条香烟，一条给父亲，一条给金生，另外还有二份糕饼和糖果，一份给彩凤，一份给母亲。东西分配好后，银生取出三十元钱，塞到父亲手中。黄纪元不肯收钱，银生劝说道：“海福勒乡下几年，我朆寄过钞票来。再说过年兄弟结婚，屋里总要花销。”黄纪元于是把钱收下了。

柳氏抱着海霞，同林瑛和彩凤到后厢房去说话。堂屋里留下黄纪元和三个儿子，坐在桌前喝茶叙话。父子四个聊起了前几年的苦日子，聊了一阵后，黄纪元感慨地说：“苦日脚总算熬出头哉，好日脚还勒后头。”

海福这时领着两个哥哥从东屋出来，银生一把拖住他，抱他到自己膝上坐下，问道：“倷调皮弗调皮？听弗听话？”他望着自己父亲，先是摇头后是点头。黄纪元笑道：“小倌来得聪明，一点弗讨手脚。”

银生问儿子说：“倷聪明点啥？说来听听。”他回答说：“我会背廿四个节气。”话说完后，果真从立春至大寒，一口气背了出来。银生有些诧异，问道：“啥人教倷格？”他回答说：“是阿爹教我格。”

银生心里高兴，轻抚一下他的脸。海福一眼瞅见父亲手腕上的手表，顿时觉得新奇，问道：“迭格是啥？”银生回答道：“迭格是手表。”他又问：“手表是啥？”黄纪元呵呵直笑，对银生说：“小倌欢喜打破砂锅问到底，怪弗得聪明。”银生也喜欢这股劲，干脆摘下表来，先说了手表的用处，又教他怎样认时，不一会就教会了他。

柳氏和彩凤这时走出来，柳氏对银生说：“唔笃路上辛苦哉，还是早点睏觉吧。”然后问海福说：“倷今朝搭啥人睏？”他回答说：“我搭好婆睏。”柳氏笑着问：“倷个小倌，要搭好婆睏到几时？”黄纪元也忍不住笑，对银生说：“去睏觉吧，明朝早点起来。”大家于是都进房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