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36章(第1页)

但我还是说了下去:&ldo;一九六八年我下乡前到隔离室与爸爸告别,爸爸就穿了这套衣服,人也像现在那么清瘦,这也三十多年了……&rdo;

我这一说,爸爸和妈妈像突遭雷击一般,刹那间成了泥塑木雕。

爸爸终于回过神来了,低头看了看这套旧制服,自言自语地问:&ldo;是这一套?&rdo;

我面对穿了这身旧制服的爸爸,压抑不住要说一句话,这是几十年前面对这身制服时该说而没有说的。我说:&ldo;爸爸,你很了不起,面对暴力,强硬不屈。&rdo;

爸爸眼中又出现了我们过去见过的神采,但很快又黯下来了,他轻声说了一句:&ldo;我这种态度苦了你们,苦了全家。&rdo;

&ldo;没有!&rdo;我说,&ldo;你和叔叔带了头,我们也跟着一路强硬下去,反而简单了。&rdo;

我与爸爸常常见面,但与这套制服的最后一次见面却隔了整整三十四年。那次站在这套制服前的我强硬到什么程度,本已淡忘,不久前却被胡锡涛先生的那篇回忆文章重新搅起。现在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了,一个立即要以自己的体力劳动养活八口之家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会在下乡前的极度卑微、极度饥饿中,坚持最后一分钟的学术立场,读完最后几页英语经典?

这真是二十二岁的我?

&ldo;你下乡前一天到隔离室来看我,手里还拿着一小束白花。&rdo;爸爸说。

&ldo;白花?&rdo;我完全忘了。

&ldo;造反派指着那束花对你说,不能给打倒对象献花。你说,你是到古北公墓去献给叔叔的。&rdo;

这下我想起来了,说:&ldo;是的,匆匆忙忙看了你,就去古北公墓。当时觉得路很远,要换公共汽车,中间在虹桥路上等了很久,冷得缩肩跺脚,就是现在上海市中级法院那里……&rdo;

&ldo;中级法院搬到那里去了?&rdo;爸爸问,&ldo;我做人民陪审员的时候,中级法院在福州路外滩。&rdo;

他这么一说,我又想起,家里谁也没有见过他在法院当陪审员的样子,只记得他穿着这套制服做&ldo;被审员&rdo;。不是被法院审,&ldo;文革&rdo;时期没有正规法院。他的法院在外滩,那简直是一个太远的梦了。

我又看了一下爸爸。爸爸垂着眼,但制服看着我。

眼前是一九六八年冬天的图像。两个血性汉子,两个余家长辈,一头是隔离室,一头是墓地,我站在中间,寒风刺骨,手上拿着一小束白花。

现在,这地方造起了一座法院。

法院……

如果一直有真正的法院,灾难能避免吗?

爸爸对此历来悲观。

我比他好奇。为什么法院恰恰造在隔离室和墓地中间?为什么正好出现在一九六八年冬天我缩肩跺脚的地方?

曾有很多朋友一再鼓励我,到法院起诉诽谤者。理由是:任他们猖狂,天理难容。

也有很多朋友反对起诉。理由是:让他们出名,何苦来着。

我一直没有起诉,理由却与爸爸有关。爸爸在&ldo;文革&rdo;中受了那么多苦,最后却原谅了迫害他的造反派头头。这事比我在做院长期间为造反派学生解脱困难多了,因为被爸爸原谅

的,是整整威胁了我们全家十年之久的狰狞脸谱。

爸爸原谅造反派头头这件事,我曾经在台湾东海大学的一次演讲中提到过。根据当时发表的记录,我是这样说的──

……父亲在&ldo;文革&rdo;十年中受尽苦难,多次都想自杀,真可谓九死一生。待到&ldo;文革&rdo;结束,&ldo;四人帮&rdo;被逮捕,上海清查&ldo;文革&rdo;中作恶的造反派,有关人员多次询问父亲,&ldo;文革&rdo;中直接迫害他的是哪几个人,我父亲总是说:&ldo;大概是几个年轻人吧,完全记不得了。不能怪他们,&lso;文革&rso;是上面发动的,他们年幼无知,响应号召罢了。我如果不被关押,可能也很积极。&rdo;

他的这种态度使我很生气,几次盘问,他都不讲。我想起我去农场前与父亲告别,曾去求过一个造反派,便问这个人叫什么名字,父亲说:&ldo;问这个干什么?他那次不是让我们见面了吗?挺好的青年,名字忘记了。&rdo;

直到去年,我收到一封来自甘肃的信。信中说,他是我的忠实读者,但每次读我的书都感到深深的愧疚,因为他是&ldo;文革&rdo;中斗争我父亲的造反派头头,给我们家带来过不小的灾难。他说他见过我,还记得我去农场前与父亲告别的可怜样子。信后,是他一笔一画的签名。

我犹豫再三,终于把他的来信、他的名字告诉父亲。父亲根本没忘,听我一说,失神地想了一会儿,立即回过神来问:&ldo;他怎么到甘肃去工作了呢?那儿离上海太远了。你如果回信,一定代我向他问好。&rdo;

这时我看看苍老的父亲,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们民族的灾难太多了,老人不想用仇仇相报来延续灾难。他一再说忘了,是想让他的儿子们及早地走向祥和,走向宁静。

于是,我在宁静中写下了那么多文章,在众多的读者中拥有了一位甘肃高原的读者。

(一九九七年一月九日晚,台中市东海大学)

记得我刚刚收到这封甘肃来信时曾反复想过,写信的这个人,究竟是我们记忆中的哪一个?是那个能言善辩、怪招迭出的戴眼镜的圆脸矮个子男青年,还是那个长得极像我们学院工宣队头头的瘦个子青年,或是另一个我当时没有注意的人?他本来完全可以不写这样一封信来,但他写了,而且一笔一画地签上了自己的姓名。这是他的勇敢,但对我们全家来说,他的来信,以及爸爸对他的原谅,却是对灾难岁月的另一番承受。当年的承受不堪回首,现在要重新唤起并立即抹去那番承受,无异于一场心理苦役,分量与以前的承受一样重,就像把一副重担原路挑回。这是渗透到家门里的事,信封内的事,老人床边的事,其间的隐痛难以描述。

正因为有过这样的承受,我对于震动海内外华文读书界的&ldo;石一歌&rdo;事件也没有起诉。

&ldo;石一歌&rdo;事件发展的最高峰,是北京一家研究鲁迅的学术刊物发表了一篇题为《余秋雨与石一歌》的大批判文章。文章在无限上纲的声调中,不小心也泄漏了一点实情,例如,那个教材编写组确实是按照周恩来总理的指示成立的,存世六年,我只在第一年去过,而且,在我离开很久之后才有其中个别人开始写一些跟风文章。读遍全文,没有提到署名&ldo;石一歌&rdo;的哪篇文章、哪句话、哪个字,出于我的手笔,但居然用了这么一个标题。文章还故弄玄虚地说,有关证据刊登在香港的《明报月刊》。我托香港朋友查证,没有;再问《明报月刊》编辑部,还是没有。显然,这是欺侮大陆读者读不到《明报月刊》。

这个骗局本来很容易通过法律手段来揭穿,但我想到爸爸的人生态度,还是没有起诉。

已经决定不起诉的事情,对方再闹,我也不会改变主意。从北京余某和上海《文学报》挑起&ldo;石一歌&rdo;事件至今已经整整五年,我知道在这漫长的日子里,有一批人始终在见缝插针、巨细无遗地排查我在&ldo;文革&rdo;期间的全部言论和行动,据说把十年间的每一个月都排了个遍,更没有放过北大胡传的所谓多少篇文章。凭良心说,全中国知识界有几个人经得起这样排查?但是,排查我的结果如何,他们自己心里明白。

热门小说推荐
醉卧君榻,君不知

醉卧君榻,君不知

作者小月芸芸的经典小说醉卧君榻,君不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服务本站更新及时无弹窗广告小说上一世,堂堂江南君主,主动投诚,却被他灌了杯毒酒,无助的看着他欺辱自己的妻子,直至撒手人寰再活一次,他不求荣华富贵,只求绕过与这恶魔所有的遇见!奈何命运作弄居士,可否请您为义,也制作一把紫竹笛?义自知才疏学浅,附庸风雅承蒙居士不弃!弃!很弃!也很气!何弃疗VS耿直BOY...

豪门蜜宠:小甜妻,别闹!

豪门蜜宠:小甜妻,别闹!

A市变天了!薄二爷紧急发布追妻令,进行全球封锁式寻找!人人皆知A市恐怖如斯的二爷有个小女人!整日没事就瞎蹦哒!阴冷薄情的二爷却是满眼柔情的放任宠溺!可把这个小姑娘惯的没大没小!二爷,夫人把当红影后给揍了!去帮忙!二爷,夫人把房子给炸了!多买几栋让她玩!二爷,夫人跑了!什么?某人开始不淡定了,扬长而去,追来小甜妻继续宠宠宠,自此君王不早朝,薄二爷人生三件大事开启!一,宠她惯她爱她...

异界全系天才

异界全系天才

天地之枷锁,命运之轨迹,不过过眼云烟,可笑的谎言。我从不信命,只信自己。运已不在,我独自前行,登临那九天仙境。这条路上,是杀戮与暴戾,那么我便以杀止杀,以暴制暴,只为兑现昔日的诺言。我之名或遗臭万年,但那也随他吧!我接受放逐系统已激活!启动天赋改造熔炉...

谁抢走了我的遥控器

谁抢走了我的遥控器

当身边的人都是独生子女时,有四个兄弟姐妹是种什么体验?小时候的卢辛语回答看电视总有人和我抢遥控器!而长大后的卢辛语想问谁抢走了我命运的遥控器?因为她发现,这世上凡事皆可改变,唯独出身。而她无法摆脱的超生,不单单是一个标签,更影响了她人生的选择。当青梅竹马的青年向她表白,她回答对不起,我不想再在一个超生的家庭里生活。当丈夫在二胎开放时与她讨论,她犹疑,我们可以一个孩子都不生吗?当朋友约她出游放松,她婉拒,我还要考证。厌恶大家庭环境恐孩工作狂时刻不敢停下脚步这究竟是挣脱命运束缚的抗争,还是原生家庭根深蒂固的影响?而当她幡然醒悟,遥控器一直在她手里,只是她自己不愿换台时,她能否打破心理藩篱,重获幸福?...

西游之从大唐当皇帝开始

西游之从大唐当皇帝开始

书海阁小说网免费提供作者风千铃的经典小说西游之从大唐当皇帝开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服务本站更新及时无弹窗广告欢迎光临wwwshgtw观看小说西游做为关乎佛门大兴的西游,妖天庭灵山早早拟定分割气运的计划。不管封神,还是西游,都没有人族的份儿。李洛穿越西游,拥有至尊人皇系统,背负人族中兴的使负,他带领人族由最底层,变成三界之主。漫天神佛,无人能撄其锋。他,就是一代人皇,彪炳万代!我即高山,任何仙佛,都要匍匐在我的脚下!...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