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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孩子（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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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问题：弓小晴这种见钱眼开，见风使舵，见利忘义，见异思迁的人，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救田沐云呢？

这要从三姐妹的母亲，也就是田征的老婆高晓娥说起。

高晓娥在嫁给田征之前，就知道他是个屠夫。屠夫也没什么，三百六十行，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屠夫并不比宰相低贱。她祖上是地主，到爷爷那辈，全民斗地主，家里也就没落了，但对她的教育却没有放松。所以，高晓娥虽然在没落的地主家庭长大，却知书达理，心灵手巧，满满大家闺秀的风范。嫁给田征之后，这个大家闺秀不嫌弃丈夫是个粗人，也不嫌弃屠夫这个行业，她甚至愿意给丈夫打下手。丈夫切肉，她就在一旁帮着清理刀上和案板上的血迹。丈夫卖肉，她数钱、找钱。

高晓娥为田征生了三个女儿，个个聪明伶俐，乖巧听话。日子虽穷，可一家人活的有滋有味。这时候，田征却为了让老婆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甘愿去给保长当打手。高晓娥知道之后不干了，杀猪宰羊是生计，是手艺。杀人打人是犯罪，是缺德。她苦劝丈夫，可尝到甜头的田征就是不听，他帮保长打一次人，能得一千块钱。他忙乎一个月，到头来，生意最好的时候也不过一月才赚五百块。他是个粗人，也是笨人，什么礼义廉耻啊，他不懂。什么因果报应啊，他不在乎。他只知道，两个五百块才等于一个一千块。一千块，可以给三个女儿每人买一套漂亮的小洋裙子，给老婆买一瓶城里人用的洗头膏，再给全家人买上一堆好吃的，还剩下好多呢，多的可以让他们一家人花一个月，有时还花不完。

高晓娥为这件事跟丈夫吵过，闹过，甚至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人。但田征就站在那冲她嘿嘿傻笑，随便她打，随便她骂。等打完、骂完，他还去给保长当打手。

高晓娥绝望了，当初这附近十几个村子都是她家的，她爷爷的势力，两个保长也比不上。可谁跟老百姓对着干，国家就收拾谁。谁不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国家就绝不会让谁过上好日子。

她家那么大的家业，那么大的势力，不到一个月，全没了。保长有什么了不起？保长干的事比她爷爷缺德几千几万倍。保长不会有好下场，田征给他当打手，也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不定哪一天，警车就会响着警笛进村，将保长和他那帮走狗，全部抓起来，拉到刑场上枪毙，到时候田征也跑不了。她嫁鸡随鸡，甘愿跟丈夫一起蹲大牢，甚至上刑场，可女儿们怎么办？老大田沐云才七岁。

现在已经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了：杀业太重，祸及子孙。她的女儿，必须要像她一样，清清白白的活着。想到这，高晓娥一咬牙，为了女儿，什么都可以舍弃，家，丈夫，爱情，生活，全不要了，她连自己的整个下半生都可以不要了。就是不能再让女儿们跟着这样的爹，让人骂她们是坏人的种——坏种！

高晓娥趁田征跟着保长出门的时候，带着三个女儿离家出走了。母女四人搬进城里，租了一间小屋。高晓娥交完房租之后，身无分文。时当寒冬，她连买煤的钱都没有，只能看着三个女儿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田征疯了一样四处寻找，三天后，他找到了她们。他劈头给了高晓娥两个耳光，她敢背叛他，凭他的脾气，原本应该杀了她，可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下不去手。

“回家！”他将三个女儿护在身后，对老婆说。

高晓娥铁了心要离开他，怎么可能回去？她扑上来抢女儿，被田征推倒在地。女儿们吓得哇哇直哭。田征一手夹着老大，另一手夹着老二和老三，迈步出门，将她们送上了回家的客车。

“家，能找到不能？”

田沐云擦擦眼泪，冲父亲点了点头。

“等我，回家等我。”

车开走了，田征又转头回到出租房，来劝高晓娥。他求她，骂她，吓她，她就是不回去。田征那一天说的话，比这辈子加起来都多，却终究没有说转高晓娥。

一天一夜之后，田征只能放弃了。三个女儿还在家，他再不回去，她们会饿死的。

田征走了，高晓娥想到了死，但是不能死在人家的屋子里，那样的话，屋子以后就租不出去了。

高晓娥沿着大街一直走，走出了城，走进了山里。这里好，不会吓到人，也不用谁来收尸。她掏出准备好的绳子，扔到一颗歪脖树上。

这时，有人拉住了她，是山里尼姑庵的老尼姑。

老尼姑十岁皈依佛门，今年七十了。她不染红尘，却对红尘了如指掌，将一个女人逼上绝路的，无非男人。

“既然罪孽深重，何不对佛忏悔？”老尼姑问道。

高晓娥恍然大悟，是啊，丈夫杀业太重，祸及子孙。她身为妻子，为什么不帮他忏悔呢？为什么不为女儿们祈福呢？死有什么用？

高晓娥跟着老尼姑，住进了尼姑庵，一住就是十三年。

弓小晴听说山里有个尼姑庵，尼姑庵里有个老尼姑，料事如神。她跑来问儿子的下落。

老尼姑已经八十多了，她轻易不说话，张嘴便是禅机：“欲得净土，但净其心。”

弓小晴再聪明，也听不懂。她赖在尼姑庵不肯走，晚上跑到禅房里，跟高晓娥挤一个被子。也不管她爱听不爱听，将自己的委屈和对儿子的思念，一股脑说给她。

两个同病相怜的女人，自然惺惺相惜，高晓娥为弓小晴指点迷津：欲得净土，但净其心，取后两个字，土心。她儿子在土辛庄。

弓小晴跑到土辛庄，儿子经人贩子几次转手，被卖给了土辛庄的一对老夫妻。老夫妻无儿无女，对她儿子比亲生的还亲。弓小晴假装投宿，晚上偷偷抱走了儿子。她带着儿子来尼姑庵感谢高晓娥。

高晓娥却劝她把儿子送回去。她看得出来，弓小晴照顾不了这个小男孩，就像她当初照顾不了三个女儿一样，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挤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如果不是田征把女儿抢走，她们母女四个，可能连那个冬天都熬不过去。要清清白白的活着，前提是先得活着啊。

弓小晴不管，她好不容易跟儿子重聚，谁也别想再拆散她们。

晚上，她和儿子睡在高晓娥的禅房里，怀里紧紧的抱着儿子，生怕再有人把他夺走。儿子睡到一半，小鸡鸡却硬了起来，顶到她的肚皮上。弓小晴瞬间失去了理智，别的男人欺负她也就算了，难道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要这样对她吗？她抓住儿子的小鸡鸡，差点硬生生拽下来。多亏高晓娥及时发现，制止了她。

儿子负痛，尿了一地。弓小晴这才反应过来，儿子的小鸡鸡之所以会硬，根本不是起了什么生理反应，只不过是憋了泡尿而已。

弓小晴悔恨痛哭，医生说的没错，她心里有问题，儿子跟着她不会有好下场。

第二天一早，弓小晴便又偷偷的将儿子送回了土辛庄，她也跟老夫妻表明了身份。老夫妻欢迎她随时来看望儿子。

弓小晴晚上回到尼姑庵，和高晓娥彻夜长谈，得知她就是田家三姐妹的母亲，为了替丈夫忏悔，替女儿祈福，而甘愿削发为尼。两个人说了一晚上知心话，成了忘年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