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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顾飒明从小就没让他们操过什么心,当年刚被他们带回家时一脸戒备,后来关系慢慢亲密起来,也还是早熟独立的性子,跟天生的一样。也只有长大到了青春期,顾飒明偶尔发发脾气的时候反而能让顾父顾母更安心一点。但也根本不是现下这样的情况。顾母面带慈爱,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继续说着:“照顾好自己,虽然妈妈知道你一向不用操心什么。我跟你爸都没事,而且飒清也上初中了。”顾飒明静静听着,点头回应。再走几步路后,他一抬头就看见停在对面路边的那辆宾利——实在太打眼了。现实就是很骨感,赶在傍晚高峰期的路上堵了一个小时的车才见到的人,才走了这么一小截路,就得告别。“飒清,下来了。”顾母不得已去拍了拍顾飒清的背。顾飒清耷拉着一张脸,看向他的哥哥。顾飒明将他放回地上,就势蹲下,拉着他的双手说:“飒清,哥哥是不是跟你说过,男子汉是要能独当一面的?以前哥哥在你总耍赖,其实现在哥哥也还在,只是不跟你住在一起了。在家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哥哥下次来看你,嗯?”听着这长长的一段,顾飒清都垂头丧气地点着头,直到最后一句才双眼一亮:“真的?”顾飒明揉了揉他的头:“真的。”最后等顾母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弟弟上了车,顾飒明才过马路,开门坐上了那辆宾利。祁念和那些光明正大走在一边,用灼热的眼神看顾飒明的人一样,他也在看着。只不过他缩着身体,躲在了门卫传达室旁的柱子后。铺了大理石纹瓷砖的方柱贴在脸上很凉,因为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太久,祁念移开时半边脸都被冰麻了,与被迟迟未落的太阳炙烤的后背如同两重天。他猜刚刚路过的人里,有把他当成神经病的都不奇怪。祁念抓了抓书包带子从柱子后出来,也按着那条同样的路径,穿过马路上了车。“小少爷怎么慢了一点。”老季跟祁念打招呼。“季叔。”祁念应道。老季“哎”了一声,往后视镜看了看:“大少爷,车里冷,出了汗擦擦别着凉了,侧边有纸巾。”顾飒明闻言扯了一张纸擦了擦额边的汗,自然地说:“季叔,以后不用叫大少爷,我不习惯。”老季先是愣了愣,随即憨厚笑道:“行,按你们的习惯来。”“那,小少爷……”祁念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片刻后:“我也是。”老季车开得很稳,也可能与车本身有关,宽敞舒适,坐在上面感觉四平八稳,丝毫不会觉得憋得慌。祁念坐在左边,他右眼的余光里蓝白相间,还有一个后脑勺的影子。他不声不响地偏过一点头,再偏一点——顾飒明脸冲向窗,两腿随意地屈放着,前面的空间相比他的显得更局促一些。祁念贴着砖的半边脸此时还在隐隐发麻,无不让他想起顾飒明抱着他那个弟弟的时候,像棵笔直的树般稳健又可靠。他浑身都有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又轰然涌上来,一浪拍过一浪,最终决堤而下。“哥哥。”祁念叫得很轻,可能只有一个嘴型,与在校门口时他耳里听到的那声张扬撒娇的叫法迥然不同。顾飒明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不知在想什么,他的耳廓一动不动。他没听见。对祁念而言,“哥哥”这个称呼是一个心理禁忌,从来只有或讥讽、或冷淡、或不甘,乃至恶毒的态度去面对过。祁念是不愿意叫的。但今天语文课上讲到过几个什么词来着?——以屈求伸,以退为进,迂回制胜。“哥哥。”顾飒明这一次听见了,他转过头,混杂的情绪被掩饰在背光的脸上。顾飒明似乎因为出乎意料而有些迟疑,只是五官显得更犀利深刻了,看上去早已没了在校门口抱别人、摸别人头时的暖意。祁念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怕,又喊了一声:“哥哥。”仍旧涩生生的,像被他吹了十几年的长笛依然只能发出的残破笛音,很不动听。但祁念多叫了这么几次之后,心理上有种自暴自弃地放松,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顾飒明回过神看到他执拗的眼睛和冷淡的脸,脑海中莫名其妙蹦出一张陌生小孩子的笑脸,一闪而过。他脸上有些松动,问道:“怎么了?”祁念却反被这一句问住。第一声可以说是心血来潮,那第二声、第三声是什么呢?做游戏么?祁念还是在这宽敞豪华的车内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焦灼,他左手抠着旁边的坐垫,脸上只有睫毛在颤动,只能明知故问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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