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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英宫,掌灯时分,李暄妍才晃晃悠悠回来,她没敢去沈贤妃面前触霉头,而是悄悄来了宋秋瑟的偏殿,摸上了床。
宋秋瑟靠在床上,问她:“作甚?”
李暄妍自己扯了被子盖,悄声道:“母妃今天怎么了?发了好大的火气?”
宋秋瑟搪塞道:“因为车坏了的事,贤妃娘娘已经下令彻查了。”
李暄妍竟然信了,点头道:“也对,车坏了是大事,幸好咱们今天没伤着,否则,跟车的人都得挨罚,一个也跑不了。”
宋秋瑟觉得公主这个性子真是绝了。
有时机灵,常常天真。
可见沈贤妃把她保护的很好。
再看她对太子的推崇,想来,太子就算与沈贤妃不愉快,却不曾欺负过这几个同胞手足。
宋秋瑟问她:“你今晚要留在我这里睡吗?”
李暄妍正好累了懒得再下地,索性就不起来了,说:“一起睡吧,做个伴,日后等你出嫁了,或是我出嫁了,就难有机会这样一起说体己话了。”
宋秋瑟说好。
宫婢服侍二人洗漱躺下,又放下了帐幔。
李暄妍缩进被子里,说:“秋瑟,你今晚不太对劲,是不是有心事啊?”
宋秋瑟躺在外侧,背对着李暄妍,道:“我只是觉得那两支红烛燃得真好。”
隔着一层纱幔,只有一团朦胧柔和的光。
李暄妍一阵莫名其妙,正想要多问几句,宋秋瑟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李暄妍只好把疑问憋回肚子里,道:“早些睡吧,明日我回了母后,带你去香积寺赏桃花,花期短暂,莫要辜负。”
宋秋瑟一动不动躺了许久,听着身后李暄妍呼吸渐渐平稳,外面守夜的宫婢们也都打了起了盹。
她悄悄起身下榻,赤足取了一盏灯,盯着那跳跃的火苗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灯缓缓倾倒,任由烛泪淌下,缠上她的手和腕子。
多少年过去了,这种痛还是令人心生战栗。
从前她靠着皮肉的伤痛掩饰心里的难过。
如今,却觉得无悲无喜。
只有纯粹的痛。
她踮脚将灯放回原处,用指甲扣掉已经凝结的蜡,手臂上只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红痕。
伤痕不一定会被抹平,但是会被掩盖。
宋秋瑟推开窗户朝外看。
宫里的夜真安静,连风都没有。
难以想象,当初,就是这样一个寂静的夜,十二岁的小太子站在帷幔下,亲眼看着父亲将母亲翻来覆去的折磨,虐待。
伤痕一道道烙印在她的身体上时,她有没有求救过?
她面对自己的儿子,是否有过难堪?
太子有没有看清她濒死时的眼睛?
他那么小,是怎么熬过来的?
敏皇后啊……
可笑的是,敏皇后被虐杀十年,世间却人人都在称颂帝王情深。
宋秋瑟朝夜空中伸出手,让春夜的寒凉舒缓着她臂上刚烙下的痛楚。
宫婢醒了,唤了一声:“宋姑娘?怎么还未睡下?”
宋秋瑟合上窗户,说:“这就去睡。”
其实睡不着。
几次辗转反侧,便见天光亮了。
宋秋瑟面色不太好,撑着精神去用早膳时,瞧着沈贤妃的脸色,便知昨夜无眠的不仅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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