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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就不应该醒,他醒了就开始四处作妖,一会儿要洗澡,一会儿要剃胡茬,一会儿要吃蛋糕,把江美人使唤得团团转。
洛阳理所当然地&ldo;笑纳&rdo;了来自江美人无微不至的呵护,一边心里又有了计较‐‐他姥爷干嘛到现在还不联系他,他头一次离家这么久,老头子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打过,而且他打回去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听……老头子不会对他心生愧疚,真到澳洲为他逮袋鼠去了吧?
毕竟他跟许玖赌气全都是从一只&ldo;没袋的鼠&rdo;开始的。
所以当天下午,等一干人马都退散了之后,这熊孩子悄悄扒了自己病号服,借口要下楼放风问护士要了副拐杖,自己溜回了家,他期待一打开门就有只大袋鼠扑过来给他一个抱抱。
袋鼠的抱抱没有,家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陌生人。
&ldo;程大老爷,哎哟我的祖宗,你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算,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姓阎的那帮孙子不好得罪,您老这张臭脸在我跟前摆摆就成了……什么人?&rdo;
洛阳刚打开门,一听话头不对,立即后撤右腿要侧身躲闪,但他忽略了他现在半身不遂的残废状态,身手笨拙如狗熊,眼看一枚游戏飞镖近至眼前,他铺开手掌格了一把,用食指上的细环戒指跟飞镖来了个硬碰硬,飞镖走偏了方向,那枚逼格甚高的限量款单身狗戒指也一分为二,报废了。
不速之客,鸠占鹊巢,还给了他这么一出别出心裁的见面礼,洛阳一头雾水。
有个一身全白的男人端着茶水,一手插兜,长身玉立于落地窗前,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严肃、冷峻,看见他进来,只抬头瞥了一眼,一板一眼地回道:&ldo;两个小鬼而已……你祖宗回来了。&rdo;
还有另一人背对着他盘腿坐在摇椅里。
那人用疑问的语调&ldo;哦&rdo;了一声,站起身来,回身、后靠,没骨头的就跟锅贴一样,又斜倚在沙发背上。他衬衫上都是褶,领口敞开,纽扣只系了几颗,还系错了位置串了扣眼,下摆一侧塞在腰带里,一侧随意地垂下来,领带松松垮垮地套在领子上,袖子没挽,袖口大敞,稀松地盖在手背上,如同彻夜鬼混、黎明还家的风流浪子。
他的拖鞋左右脚还是反的。
然后,他看见洛阳,掐着嗓子招呼了一声:&ldo;少爷回来了?&rdo;
白衣白裤的冰山男人额角青筋蹦了蹦,总感觉此人都成为一个加强升级版的撩汉教科书了,走到哪调戏到哪,纯属狗改不了吃翔,猫改不了挠墙。
这人语声浮浪,但眼神幽深,如枯井深水,细处透冷,又矛盾般地温润包容。
洛阳用两秒钟判断此人是个无可非议的美人,并且非敌,便直截了当道:&ldo;美人,我姥爷许玖呢?&rdo;
这种无心的调戏段位颇高,杀伤力颇强,冰山人手不稳,杯盖与杯体碰在一起,发出细瓷嗡鸣声,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丝破绽,似乎幸灾乐祸于&ldo;美人&rdo;会如何回应。
&ldo;美人&rdo;伸出一只手来,指甲平整,骨节明显,&ldo;初来乍到,我叫顾寒声,乍暖还寒的寒,润物无声的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会是你的高级秘书。那位叫程回,叠框回,是我的副手。许先生临时有事,走得匆忙,归期不定。&rdo;
洛阳跟他轻轻握手,触手冰凉。
他对此人的话却将信将疑,此事实非亲眼所见,那么大一活人凭空消失,靠三言两语交代他的下落,真是十分不可信。忽地鼻尖一股淡淡的芳香,似是风雪夜里故人得归,衣角略过十二月初开的寒梅,而沾染上的一抹清幽,他脑子迷糊了两三秒,猛然想起他姥爷一直惦记着的那个葡萄庄园的收购,很早前就开始谋划的一个预案,最近正开始。
&ldo;我知道,二位是我姥爷下派的管家了?&rdo;
顾寒声一摊手,&ldo;称呼随你高兴。&rdo;
洛阳走了两步,心里一个激灵,坏笑,&ldo;顾美人,姥爷临走前答应替我办的那件事是不是也托付给你了?那么我要一只袋鼠,成年的,母的,谢谢!&rdo;
顾寒声:&ldo;……&rdo;
待洛阳上楼回房后,顾寒声向程回使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书房,程回在后,甫一进去,起手一抬,书房门的门扇与门框之间的缝隙都被一层厚厚的冰霜堵得密不透风,原先的书架摆置也一齐消失不见,都被笼在一层厚厚的迷雾里,此间的光线全部归于堙灭。
黑暗中约莫过了一分钟的光景,一点豆大的星火蹦了蹦,突然焰高两尺,由一线火光散为一面光镜,镜面上显出一道绵延千里的山脊,只是这座山真是不折不扣的不毛之地,寸草不生,砂石满地,满目疮痍。
顾寒声皱着眉头看了半晌,打荒山的西北方忽地冒起一阵冲天的浓烟,浓烟过后,一股血色的泥浆自山巅处奔涌而下,一路分沿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向。那股血色的泥浆内,无数的断壁残肢和冤魂游魄,凡血色泥浆所过之处,原本光秃秃的山岩上飞速窜出一层粘稠流动的苔藓,碗口大的黑色花朵开成一片,黑气蒸腾。
程回低声惊呼,&ldo;四鬼已经开始行动了。&rdo;
顾寒声低低应了一声,&ldo;嘘,接着看。&rdo;
那股血色泥浆似乎没有源头,这一潮流断之后,山巅之上再无补给,张牙舞爪的黑气渐渐消弭于无形,方才借势腾起的诡异植物都渐渐薇顿,太阳一晒,都消失了。
顾寒声随意挥挥手,那面光镜又渐渐回缩成莹绿的光点,他沉吟片刻,&ldo;对方现在最需要的一定是&039;锁魂囊&039;。你看,这么大规模的&039;邪毒之气&039;充填进不周山的水脉里,眨眼就断流了,那它们费尽心机从地府里盗出来的魂灵就是竹篮打水,无济于事。所以,它们下一步一定会兵分两路,一路会继续去偷盗&039;污浊三息&039;,一路会北上长白,去请锁魂囊。&rdo;
程回手掌平摊,自他掌心里升腾起一束细小的光焰,在光焰的中心浮着一瓣几乎透明的花瓣,&ldo;这个怎么办?&rdo;
顾寒声&ldo;啧&rdo;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枚花瓣,&ldo;不好办呐,他要什么不行,要个袋鼠,那玩意儿跟鸡跟猪不一样,养肥了也不能宰来吃,嗯……他既然要你就给他,去找城隍佬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偷渡一只过来,要不带只成精的也行。&rdo;
说完,打个响指,虚空里浮起一张水色银边的九州令,落在程回的掌心,被程回一攥,掌心的纹路闪现一片银白,那枚九州令便融进了他的血脉,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程回冷着一张脸,尖酸刻薄道:&ldo;你可真惯着他。&rdo;
顾寒声弯腰,抽起一鞋底,在掌心&ldo;啪啪&rdo;打得作响,吊着眉稍应道:&ldo;就屁点儿大的仇,你记了七百年,有劲没劲?&rdo;
程回一向不说废话,被那句&ldo;屁点儿大&rdo;狠狠噎了一下,立即针锋相对地顶回去:&ldo;杀父之仇。&rdo;
顾寒声默了半晌,十分自在地耸耸肩,&ldo;无父无母的人表示无法理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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