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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缓了些,又被外面站着的谢安提走,拎到一旁去耳提面命的训斥:“你这个小妇人,当真是认为老夫的医术连有没有身孕都把不出来吗?还是觉得你家那七八百个心眼子的主子会连自己的有没有身孕都察觉不到?轮得到你在主子们面前大惊小怪!啊?!”
谢安虽有些恃才为傲,但对下面的人还算和善,很少会厉声呵斥。他这会儿生着气训人,瞪着眼睛,字句严厉。春花被训得先是懵了,随后就怕的直哭,说不敢了。小老头还未训完,用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春花,讽刺道:“你多能啊,敢擅闯瓮城、连西疆人都敢偷袭,如今还敢当着将军的面说你主子有了,竟还有你不敢的事情了?”
春花伏在地上,眼泪成串成串的砸下来。“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她脑子一片空白,只会说这一句话。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情……谢安吐出一口浊气,“你已然犯了一次大错!若非夏娘子心疼你一意孤行要保住你,早就该去阎罗王那处报道了!她是个对下人没什么要求的宽性子,你就更应当小心说话行事,多几分眼力劲!可你看看你呢!刚才说完头一句也就算了,有点眼力劲儿看看自己主子的脸色!你居然还说的头头是道,是嫌不戳人心窝肺管子吗?”
谢安一通臭骂,训得唾沫横飞。“还下次不敢了?”
谢安重重哼了声,“下次,呵,再有下次你信不信将军直接要了你的命!”
春花的身子猛地僵住。“我不是你主子罚不了你,今日训你的这些话,不过是怕你自己寻死,惹夏氏伤心坏了身子,害我被罚罢了。”
谢安甩了下袖子,扔下一句:“你自己跪着想想清楚,今后应当如何当差。”
谢安迈着步子离开,留春花一个人在原地跪着。春花被吓得连哭也不敢哭。脑子里混沌一片,心却突突直跳。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又想起谢先生训斥自己的话,觉得今后继续在夏娘子身边是一件何等恐怖的事情,一个不慎,很可能就要丢了小命。眼前闪过将军几乎要杀人般的眼神。她瘦弱的身子颤栗着。活着太难了……她用手捂着脸颊,却在这一瞬间,耳边响起夏娘子曾经说过的话。……“这就被吓到了?当年你家娘子可是天青阁中的头牌姑娘,身上的本事何止这些。”
……又想起谢先生说她戳人心窝肺管子。听说……秦楼楚馆里的女子都会毁了身子,这样就不容易怀上身子……自己非说夏娘子是有了身子……而夏娘子很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孕育属于她的孩子。深深的内疚负罪感压在她的心脏上,令她痛苦的难以喘息。-马车里,气氛并不愉悦。耶律肃明显动了怒。即便夏宁方才柔了态度求他放过春花,他也答应了,但脸色仍有些肃冷,看着不大痛快。夏宁倒了一盏茶,双手递给他,眼角垂着,嗓音柔缓,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她跟着我的时日尚短,有些事情她如何能知晓?若她知道了,肯定也不会这么说了。”
她的嗓音温柔,如若春风,轻轻缓缓,能抚平眉间的不悦。“终究是她以前没伺候过什么人,年纪又小,是有些不懂事,又遭逢大难,如今好不容易自己挺了过来,一路上能和我说说话解解闷。被咱们这么一下,又要做好几日闷葫芦了。”
仿佛什么事在她说来,都这般风轻云淡,不成问题。耶律肃轻皱着眉看她:“懂规矩又能陪你聊天解闷的多的是——”夏宁腾出一只手,用两指挡住他的唇,“人家讲究眼缘。”
耶律肃拨开她的手指,攥在手掌心,一手接过她递来的茶盏随手放在小矮桌上,“等回京后重新替你物色人选。”
口吻不容置疑。夏宁掀起眼睫,一双杏眸含情,望着他,微粉的唇轻启,“就像当年我瞧见将军就下定了决心要救您。”
女子的声音那般轻柔。可眼神却如此深情。她轻轻浅浅的说起这事,看着耶律肃眼中的冷色淡去,变得温暖,继而灼热。她一句没提春花,却处处都在为佟春花求情。两人的视线纠缠片刻,最终仍是耶律肃妥协了,他的眉眼间故作冷漠,“再没有下一次了。”
夏宁便笑了。眉眼弯弯,笑的一丁点儿都不妩媚。却依旧动人。她单手攀住耶律肃的肩膀,飞快的凑上前去在他唇上偷吻了一口,动作又极快的退回原位,嘴角漾开有些得意的笑意。耶律肃微愣了下,神情却出卖了他的情绪,嘴上还冷哼了声。夏宁掩唇笑着,眉眼飞扬,精灵古怪的,“不够?”
说着身子往前凑去还要胡作非为。被耶律肃一个眼神制止,沉声训她:“不成体统。”
夏宁哪里会怕他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训斥,她本就是在勾栏瓦舍里的长大的性子,性子野又玩得开,知道耶律肃在外人面前虽待她亲近些,但光天化日,马车外又有将士守着,他收敛了许多,夏宁偏缠着不知羞地闹他。被闹狠了,他掐着她的腰肢抵在马车里,用力的吻她。吻的她双眼含泪,脸上晕着情欲浅色,这才放过她。倒是夏宁被折腾的累了,伏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原地休整两个时辰后大军继续赶路,耶律肃不便继续在马车里陪着她,春花便进来守着她,愈发沉默寡言。夏宁只能等她自己缓过来。这一日夜里,马车前后都是烤鱼的咸香麻辣味。即便马车挡着严严实实,也遮不住无孔不入的烤鱼香气。夏宁才好了一个下午,再一次吐得昏天黑地,连酸水都吐了出来,最后还是请了谢安针灸,又临时熬了汤药灌下去这才好。一顿烤鱼,险些要了她半条性命。眼见着她愈发削瘦,精神也愈发不振。赶路月余,终于从南境一路赶回京城。途中与三万援军汇合,由何青率兵,与五千精兵一同回京。因着身份隐晦,眼下并不适宜对外公开,在与三万援军汇合后,她的马车便由赵刚领着四五个暗卫一路护送,落后大军两日才入京。除了五千精兵知道有夏娘子这么个存在,京城之中尚无人知道,耶律肃带了一位女子回京。入京后,夏宁只当自己会暂居他处。毕竟自己身份敏感,曾是先皇下令赐死的‘亡人’,若大摇大摆进入将军府,难免会惹人注意。渊帝薨逝,新帝还是一垂髫小儿。京城皇亲国戚、权臣重臣,最受瞩目的不就是这位手握兵权的骠骑将军。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将军府。但耶律肃仍命赵刚,将她接入将军府内。偏还开了正门迎她进去。夏宁从马车上下来,尽管戴着长帷帽模糊了面容,但从身形来看,无疑是一个女子。守在正门上的府兵见她进去后,惊得瞪大了眼睛。好半响才回了神,指着夏宁的背影,“她她她——这这这——那位?!”
与他搭档的府兵更是吃惊,“不知道啊!”
进了正门后走上一小段路就是前院的院门。雪音与两个前院守门的府兵已在候着了,遥遥看见夏宁走来时,亦是惊得掉了下巴。待夏宁走近,雪音才回过神来。一别半载,雪音仍是那副清冷的容貌,只是眼下表情没压抑住意外之色,“夏、夏姑娘?”
夏宁清浅的笑了,“许久不见,雪音姑娘。”
她站在朱门之前,虽面容清瘦了许多,那笑起来的模样,仍难掩明艳动人。雪音看的有些失神。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何滋味。或许,这位夏姑娘真真切切在将军的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才会在出了这么多事情后,将军还是把她带回了将军府里。雪音垂下眉眼,挡住眼中的失落,福了福身,“姑娘安好。”
雪音只当她仍会住在前院里,侧过身就要迎她进去,却被赵刚制止,“将军说了,这次夏娘子回来,安排入住世安苑。”
立在一旁的雪音晃了神,这才注意到赵刚对她的称呼。娘子……原先夏姑娘住在前院时,多是称呼为她为姑娘。夏宁则是对世安苑有些好奇,侧首询问,“世安苑?那是个什么院子。”
赵刚拱手,客客气气答道:“夏娘子去了便知道了,”跟着又补了句,“雪团子已经在那儿等着您了。”
夏宁念了声雪团子,神情有些寡淡的眉眼间才浮起一抹笑意,甚至连眼眸都多了份温柔之色,“是那小奶猫?快,带我去。”
赵刚看向雪音,“有劳雪音姑娘。”
过了前院就是后宅。他是外男,将军不在府中,他不便擅入后宅。雪音这才回过神来,语气有些僵冷,“是。”
这才引着夏宁与身后的春花一同去世安苑。路上,三人皆无言。夏宁虽在将军府住了些日子,但一直被困在前院,之后在后宅的柴房也住了段时日,对后宅其他院落并不熟悉。世安苑就挨着前院,只是一个朝外,一个朝内,绕着要走上些距离,实则两个院子仅隔着一堵墙。推开世安苑的门,夏宁看着眼前的景致有些意外。一入世安苑,入目就是一个院子。院落宽敞,中间用石板铺着路,直通穿堂。院落左侧铺满了碎石子,碎石子中间竟然布着高高低低的梅花桩。右侧则是栽着一棵阔叶树,树下放下秋千架子。两侧往里各有一条游廊,廊下挂着一盏盏灯笼,廊外种着一丛丛矮矮的花树,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在初秋的季节了,微微摇曳。将军府里从不见花树。更少见绿植。铜墙铁壁,一年四季都散发着冷硬的味道。但这世安苑,有花有树,甚至还有精致的宫灯。让人想象不到,这是在将军府里。继续往里走,两侧的游廊链接着穿堂,堂内放着一面琉璃屏风,绘着百鸟繁花的热闹景象。越过穿堂,后头才是内院。正对内院的是花厅,花厅里的器物不多,但样样讲究精致。挨着花厅依次是正房、书房,另一侧则是两间罩房,内院左边墙上开着一扇拱门,透过石墙上的花窗,隐约可见外面是一小个带池子、凉亭、抄手游廊的园子。雪音见夏宁面色不济,就引着她进正房里歇息。正房外间的摆设与京郊小院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个缠着麻绳的攀爬架子,架子最上方放着一个柔软的垫子,一只白猫正窝在垫子上舔毛。听见有生人靠近,懒懒支起身子。眯起金色眼瞳,直勾勾盯着夏宁。夏宁拿起油炸的小鱼干逗它,它仍不靠近,只是冲她喵呜的叫了声,声音少了许多幼崽时期的软萌可爱。半载不见,果真如耶律肃所说,肥硕了许多。一身白猫,养的油光锃亮。就这么站在高出的垫子上,油然而生一股矜持高傲。“你个小没良心的,就这么不记得我了?”
夏宁捏着鱼干往前走了两步,雪团子弓起身子,威慑的喵喵叫个不停。见夏宁还想继续靠近,雪音连忙出声劝阻:“姑娘小心,别被它挠了。”
夏宁有些意外。雪音解释道:“它如今只愿意亲近将军,旁人一旦靠的近些,这小东西就要扑过去挠人。”
夏宁诧异的看着高出的雪团子,啧啧着感慨,“你这还真是谁养随谁的性子啊。”
雪音:这是能说的么……夏宁见雪团子实在不亲近自己,虽然有些失落,但也不勉强,把小鱼干往垫子上抛上去。转身打算进里间时,余光看见外间竟然有一剑架。上面搁着三把长剑。夏宁擅长舞剑,对剑自然情有独钟。更何况耶律肃出身武将,手里头又不缺银子,能让他收起来的剑一定是好剑。她挑了一把,拔剑出鞘。剑身光可鉴人。剑刃锋利。拿在手中轻巧丝毫不手腕。她转了下手腕,心不禁有些痒痒,在外间寻了一小块空地,握着剑临空挥舞起来。长剑虚斩,风声过耳。女子脚下功夫眼花缭乱,身姿轻盈曼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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