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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第2页）

月媛知道有些道理珍儿是不懂的，便道：&ldo;珍儿妹妹，你只听姐姐的话，劝劝廷敬，他现在是越来越听不进我的话了。&rdo;

陈廷敬成日在南书房看折子，皇上下了朝也常到这里来。南书房南边儿墙根窗下有株老楮树，陈廷敬忙完公事偶有闲暇，喜欢坐在这里焚香拂琴，或是品茶。陈廷敬的琴艺皇上极是赞赏，有闲也爱听他弹上几曲。皇上虽也是六艺贯通，有回皇上在乾清宫里听见了陈廷敬琴声，曲子古雅朴拙，令人有出尘之想，却甚是陌生，未曾听过。

皇上不由得出来了，老远就摇手叫陈廷敬不要停下。皇上慢慢儿走过来，待陈廷敬弹奏完了，才问道：&ldo;老相国，你弹的是什么曲子？&rdo;

陈廷敬道：&ldo;回皇上，这曲子叫《鸥鹭忘机》，典出《列子》，皇上是知道的。说的是有个渔人每日去海边捕鱼，同海鸥相伴相戏，其乐融融。一日渔人妻子说，既然海鸥那么好玩，你捉只回来给我玩玩。渔人答应了他的妻子。第二日，渔人再去海边，海鸥见了他就远远地飞走了。原来海鸥看破了渔人的机心。&rdo;

皇上点头良久，道：&ldo;廷敬，你这话倒让朕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鸟是如此，人与人更是如此，相互信任，不存机心，自然万象祥和，天下太平。&rdo;

陈廷敬笑道：&ldo;恭喜皇上，如今正是太平盛世，君臣和睦，不存机心啊。&rdo;

皇上很是高兴，道：&ldo;老相国，你也难得有个清闲，朕看你抚琴窗下，鹤发童颜，俨然仙风道骨，甚是欢喜。朕叫如意馆的画师给你画张画儿，就叫《楮窗图》好了。&rdo;

陈廷敬赶紧谢了恩，直道老臣领受不起。旁边的张善德听着，比陈廷敬自己还要欢喜，立时吩咐下边太监到如意馆传旨去了。陈廷敬好几日忙完案头文牍，就到楮树下坐着，让画师给他作画儿。画成之后，皇上又在上头题了诗：&ldo;朝罢香烟携满袖，诗成珠玉在挥毫。精研书史知古今，慎典丝纶见泰平。谨言慎行皆臣职，教孝成忠是朕心。春归乔木浓荫茂，秋到黄花晚节香。&rdo;

陈廷敬感激不尽，自然进诗谢恩。但毕竟国事繁重，少有暇时，陈廷敬终日都是埋头文丛。有日，他看着折子，眉头皱了起来，道：&ldo;皇上，臣以为朝中大臣和督抚上折子的时候，应令他们省掉虚文，有话直说，不要动不动就是什么昆仑巍巍呀，长江滔滔呀。&rdo;

皇上却是笑道：&ldo;老相国，读书人喜欢把文章写漂亮点儿，就由着他们吧，爱不爱听，朕自然心里有数。&rdo;

陈廷敬道：&ldo;可臣觉着阿谀之风日行，实有不妥。&rdo;

皇上笑道：&ldo;不妨，朕心里明白的。&rdo;

陈廷敬想皇上的耳朵只怕慢慢地也有些软了，皇上过去是听不得阿谀之言的。又想皇上也许更懂得御人之道了？明知道下头说的是些漂亮话，也由他们说去。要显着太平气象，好听的话自然是少不得的。

陈廷敬正埋头写着票拟，皇上递过一个折子，道：&ldo;老相国你看看这个。&rdo;

陈廷敬双手接过折子，见是密奏，忙说：&ldo;密奏臣岂能看？&rdo;

皇上道：&ldo;朕以为是你看得的密奏，你就先看，再送朕看。&rdo;

陈廷敬跪下谢恩，道：&ldo;皇上如此宠信老臣，臣不胜惶恐！&rdo;

皇上忙亲手扶起陈廷敬，道：&ldo;长年在朕身边侍从的臣工算起来至少也有上百了，大多免不了三起三落，那些太不争气的就永不叙用了。只有你老相国，小委屈也受过些，到底节操始终。朕相信你！&rdo;

皇上说这话时，南书房里还有好几位臣工，他们自此便把陈廷敬看做首辅，甚是敬重。陈廷敬又谢过恩，低头再去看密奏，却见这是道参人的折子。他看完密奏说：&ldo;皇上，下边上折子参人，尤其是上密奏，应有根有据。风闻言事，恐生冤狱！&rdo;

皇上和颜悦色，道：&ldo;老相国，你是不记事了吧？你大概忘了，风闻言事，正是朕当年提倡的。不许臣工们风闻言事，就堵住了他们的嘴，朕就成了瞎子、聋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