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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道（第1页）

我时常能听到身边有伙计说：“我们这条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也会听到人讲：“经验在这条道上是利益的命脉之争，人家当然不会随便告诉你。”还有些人会说：“你得认，这就是这条道上的命。”他们言之凿凿地说着：“这条道上的人啊，眼睛都深不见底的。”

他们总是会说，道。可这“道”又究竟是哪门子的道。

我自认二十出头就沾手了古玩的生意，耳濡目染之下走进来，到现在我四十出头的年纪依然忍不住会在想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外人看我们，总是会觉得古玩似乎是一个听起来十分光鲜精彩的行当，随便过手几件看不懂的玩意就能大笔收入，似乎随随便便就能发财变现。那些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古玩店铺古玩市场只是一个生物链上的端口，这个端口长在地面上谁都能看到，可真正隐藏更深层次的更本质的那些是外人所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存在。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不会说，久而久之在带着神秘色彩的口口相传之下，最终形成了这个有人唾弃有人羡慕有人提起来满口装逼的所谓“道”。

这条道因为人的贪欲而存在，贪欲没有好坏，可人有。人存在的多了，就会自发的建立起一些只有这条道上的人们才知道的规矩和内容，在这条道上的人们遵守它、承认它、也认可它。就像是那些古龙金庸的武侠小说似的，江湖，人的江湖，古玩的江湖，有时浪漫有时惨烈的江湖。有人可以一夜暴富，有人也会瞬间倾家荡产，骗人得逞了就欣喜若狂，被人耍得团团转时也要心服口服，这是这条道上的规矩，每个人都得认，连同我自己在内，没有任何人可以轻易打破。

我们都生活在这条道上，既相互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却也依然会伸出手去帮衬着原本自己的对手，我们有着属于我们自己在这条道上的道义。

在我的心里，道不仅仅是道，它鲜活地包裹着我们所有人，所有它活生生的人。它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也是我的生活，我的开支来源，我的生意，我的朋友，我的伤痕，我的喜好，我的记忆，我的经历。一种痛苦的经历，我直面着自己在这种岁月长河流转的古玩面前那种渺小，古玩可以千百年的辗转行走，我们这些所谓在此刻拥有它们的人也不过只是它的过眼云烟罢了。我也必须面对因为身处在这条道上那些打过交道甚至称兄道弟的熟人因为贪欲的驱使被他们自己的内心推着向前走向未知，甚至是走到需要付出生命的地步。

我对生死逐渐可以平静的理解，可我依然还是会在某些时刻诧异地回过头去，当我握紧金万堂的手掌为他诵经，亲眼看着他被点燃起火焰化为灰烬的时候，再次突兀的想起，这条道上的人们不但要直面自己的得失也要面对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和结局，以死亡为代价的永远不会停止。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到这里，到今天，八月十七号的这一天已经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一种纪念，也不是我人生一些事件的结果，而是作为我身上的一种觉悟，信念，甚至可以说是精神。它提醒着我的来处和我的归处，它告诫着我的本心与本性，它无声的缅怀也以沉痛的悼念。

当平凡的一天附加上了属于我的意义，就变得不再普通。当这样的一天附加上了无数人的意义，就变得格外隆重。

就连我也没有资格对这一天发表任何评价，有的只是我心中那满含着笑意与叹息错综复杂的情绪。当我回顾这所有的所有，已经足够明了这其中的欢欣与伤痛。有无数的人经常都会真诚地问我这样一句话，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那我会不会选择改变什么。

我什么都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