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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疗翼养病的第三天不再是之前的重复,因为外面下雪了。圣诞节前其实已经下过一场,让霍格沃茨的冬天看上去不再衰败和沉郁。今天这一场是从夜里开始下的,等他们先后起床了还未停止。
雪在克莱曼汀的记忆里虽非稀罕物,但隔了近一年未见,总会有点想念它。她把医疗翼的被子变形成大衣,把自己裹得严实,才得到了西弗勒斯和他一起出门的许可。他们在庭院里晃荡了两个多钟头,直到她喷嚏连连才折返。
午饭后,西弗勒斯把庞弗雷夫人留给克莱曼汀的最后一瓶药取来,她一同不得不喝的还有他黑着脸交给她的提神剂。感受到耳朵开始往外呼呼地冒烟,克莱曼汀羞愤不已钻进被窝里,拿被角盖住满腮连鬓红的脸。
不过她很快就睡着了,这应该是庞弗雷夫人配的处方型药剂的附加功效。这一觉她睡得很沉,醒来后有种久违的耳清目明的舒爽。轻度灵魂受损的表现就是五感弱化精神不济,时至此刻,她终于可以说是痊愈了。
西弗勒斯不在她的身边,但办公室那边有液体搅拌的声音,再细细分辨空气中飘来的气味,她推测出他在熬制镇定剂。这不是多难的药剂,只要在四年级认真上过魔药课的学生都能完成,但在医疗翼往往是求大于供,特别是临近考试的时候,赫奇帕奇里总有一群神经纤细的学生需要用药物来平息焦躁的情绪,庞弗雷夫人从现在开始储存大概已经成了每年的惯例。她微微笑了笑,披上外衣走向储藏室。
“醒了?”西弗勒斯抽空看过来一眼。
“醒了。”克莱曼汀笑容不改,绕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把侧脸贴上他的肩膀:“你忙,我不打扰你。”
“嗯。”这样抱着确实不算打扰,西弗勒斯也由她去了。
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克莱曼汀的笑容渐渐消失,换上眉头越皱越深。她应该没有闻错,在西弗勒斯身上浮泛的药味中,有一股土腥味沉凝牢固。在她的认知范畴中,只有一种药剂会带有这种浅淡的原材料气息,即复方汤剂。它的土腥味源自配方中的昆虫和蛇皮,很容易被其他气味如香气或酒气覆盖,但仍然瞒不过嗅觉灵敏的魔药师,以及克莱曼汀这个血统觉醒的人。西弗勒斯还曾以增加两耳草以及流液草剂量的方式做过改良,他自然成功了,但市面上流通的成品仍是按照原方制,包括他暑假里在翻倒巷脱手那几瓶。
一念至此,克莱曼汀缓缓松开了胳膊,向一旁退了一步,面色复杂地盯着眼前熟悉的背影。觉察到她的离开,忙碌到关键的西弗勒斯无暇回头,但还是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我想回一趟寝室。”克莱曼汀暗暗深吸一口气,不管双手在背后如何绞紧,声音总算维持得平静如常:“最后一剂药喝过了,三天也住够了,我觉得我该回家了,起码能在熟悉的地方过元旦。你现在忙着,正好我回去收拾行李。”
西弗勒斯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要不你晚一点再收拾?等我熬完这锅药,我陪你一起下去。”
“我没多少东西要带,很快地,很快就回来。”
“……好吧。”
“西弗勒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克莱曼汀走到侧边,故轻松地对他指了指自己的外衣:“城堡里肯定很冷,你给我的衣服加层棉吧!就一个变形咒的工夫!”
“没问题。”西弗勒斯搅拌完药剂,趁等待它沸腾的间歇,念着咒语在她的衣服上一点:“好了!”
一层棉不沉,但克莱曼汀却觉得它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坠在心尖,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她略显仓促地把衣服拢起,道了声谢便离开了储藏室。
在她背后,西弗勒斯捏着搅拌棒的手一顿,漆黑的眼眸划过一道晦涩的玄光,整张脸也瞬间阴沉下来。这个表情,如果教克莱曼汀看到了,她也许并不陌生。上辈子,在她没有大胆地侵入西弗勒斯的生活时,西弗勒斯基本就是这样的面貌,好比一株生长在幽冥之地的蘑菇,向往却从未享受过阳光雨露,只能从黑暗中汲取着养料,积蓄着伤人伤己的毒素,一直抑郁而消沉,敏感又自闭。
穿过办公室离开的克莱曼汀,拿起压在枕头下面的魔杖,几乎脚不停步地走出医疗翼,等大门关上才松了口气。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了闭眼,让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平静下来,然后面无病情地走上移动楼梯,慢慢下到宿舍所在的地下室。
经过方才最后那一试,结果已经毋庸置疑了。虽然在如今魔法界,靠魔法波动辨识巫师并不实际,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行,比如邓布利多或者黑魔王这等强大的巫师,只要他们不刻意收敛掩藏,大多数人都能轻易地认出,再比如朝夕相处的亲人友人爱人,时间能把微乎其微的差异放大,克莱曼汀则凭借血统缩短了这个过程。而从刚刚那个西弗勒斯用的变形术中,她至始至终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熟悉。
现在在医疗翼储藏室里熬制魔药的那个人,守候她四日又陪伴她三天两夜的那个人,不是她的西弗勒斯。
已经站在自己寝室的盥洗室中的克莱曼汀,对着镜子死死地捂住脖子上一记鲜明的吻痕,情难自已地无声流下眼泪。
她倒不是为被迫出轨寻死觅活,真正不可饶恕的是蓄意欺骗。她想起了昨晚那个人讲的故事,那个孩子向神自证的第三次机会,代入其中新婚妻子的角色,她不难推测到最终结局。
怎样的爱情才能宽宥欺骗,无视取代?神明可是给那个孩子出了个大难题。
至于是谁喝下复方汤剂变成了西弗勒斯,这个答案昭然若揭,也让她无比抵触想起这个人的姓名。当然之前在医疗翼服务时,她已经旁观了一次类似的闹剧,可她没有当那是前车之鉴,毕竟没有谁会有意去怀疑,枕边人到底是真是假。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被骗,可灵魂的伤害让她感官迟钝,连日常思考都趋于倦怠,又怎么会往本就不同寻常的方面联想?
层层阴霾在克莱曼汀的眼中累积。她不禁怀疑,她这次受伤,最大嫌疑人哈瑞斯·斯文顿,是不是就是在为此铺路。然而按照斯莱特林一般意义的价值观,这里面风险与回报的比例明显失衡。为迷惑一个学生招致邓布利多的怀疑?她自忖自己还没有这等了不起的分量。
大致收拾好情绪,克莱曼汀走进卧室打包行李。那个假的西弗勒斯无疑拿着她的魔杖进过至少一次她的寝室,圣诞晚会上她穿过的长裙正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床上,她身上穿着的外衣应该也是那人为她带到医疗翼的。他有何其正当的理由进入女生宿舍,她的寝室恐怕已被他借机一览无余。也许唯一要庆幸的是,只要她以后不弄丢魔杖,大门不会再为他敞开了。
长裙虽美,但联想到一系列的遭遇,克莱曼汀面色冷峻地把它挑起,一个“四分五裂”,一个“火焰熊熊”,任它在火光中湮灭成灰。清理掉灰烬后,她给扩展出来的房间加上忽略咒和混淆咒,挥舞着魔杖随便打包了些衣服书本,便准备启动门钥匙回她德国的家。
也就在此时,门被敲响了,一张纸顺着门缝挤了进来,自发折叠成一只精巧的小鸟,鸟嘴一开一合,突出西弗勒斯的声音:“想听我把故事讲完吗?”
“不想。”克莱曼汀硬邦邦地拒绝。透过门上自带单向透视功能的门帘,她看到黑黢黢的走廊里,那个变成西弗勒斯的人正用手肘抵着门,头低垂着看不清表情。
“能让我为你讲完故事吗?”声音从询问变成请求。
克莱曼汀不为所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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