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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渴得很，他刚要出声，嗓子哑住没发出来，帐外人影摇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拢起纱帐，烛光明灭如海底蚌壳内的微弱珠光，他看到了叶骁。

这一刹那，帐内昏黑如长夜萤萤，叶骁则携着万千流光，如划过无边穹夜的流星，翩然落在他面前。

他真好看啊。沈令想。心内涌起微妙的带着甘甜的醺然。但他随又心疼起来：这人为他守夜，一夜未眠，怕不累着他了。

还没等沈令开口，叶骁俯身坐在床上，把他揽在怀中，递了一杯温蜜水到他唇边。

喝了几口蜜水，叶骁端来一碗药粥，一勺一勺喂他吃了，顺便把这几天的事情和他说了。

听闻龙楼的特使陷在阵内，沈令立刻明白触发法阵的人就是犀炎，只怕蓬莱君布下的这个陷阱就是针对龙楼来人。

看出他心内所想，叶骁表示你想多了，据我对我阿父了解，他这个捕鼠陷阱啊，并不是针对谁，而是他认为所有术力高到可以察觉到北齐地脉流向改变，并且有意愿去探查、还真能摸到底层法阵的人都是威胁，那只要满足条件，有一个算一个，全弄死——啊，当然，根据时间来推断，蓬莱君多半还是想逮犀炎这只老鼠的——然后就误伤了他和沈令。

喂完粥，叶骁小心地把他放回引枕上靠着，叹了口气，看着沈令右腕，又内疚又怜惜。他平日舌灿莲花，但真到这种时候，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

沈令不动声色地将右腕缩到被下，淡淡地说这次龙楼来者不善，殿下小心。

叶骁点点头，“我省得。他们为什么来翼牢山我也不问，揣着明白装糊涂呗，反正他们现在人在我手里，看好是最要紧的。”

说完，他沉默了一下。

他这个沉默带着某种萧然的意味，沈令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道：“窈娘的事……”

沈令想起两人如山之前怎么闹掰的，心内一紧，叶骁却没再说下去，他等了一会儿，确定叶骁不会扯横波的话头，才说：“她是大家闺秀，我受过宫刑，是个宦官，若非她阖家蒙难，本也就不会沦落到嫁我为妻。”他顿了顿，“她父亲的案子我已经着人重审，不出什么意外，能还朱兄与嫂夫人一个清白。”

他这句话里，俨然已经把自己摆回窈娘父执辈的位置，说完之后自己心内却也一阵酸楚。

窈娘既像他的女儿，又像他的妹妹。

十七年前，因为受叛国的伯父连累，沈家满门抄斩，他与弟弟沈行因为年纪幼小，处以宫刑没入掖庭，母亲自尽身亡，就连出嫁的姐姐都被夫家所杀，头颅丢到了沈家门口。

窈娘之于他，就是当年惨死在他面前的姐姐和母亲，当他从大雪里把赤脚的少女抱起的刹那，他忽然心内升起一种温暖的满足。

当年他救不了母亲和姐姐，但是，他现在可以救窈娘。

而在前世，他最终害死了窈娘。这一次，他不能再害她了。

叶骁“嗯”了一声，只看着他虚掩在被下的右手，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道：“……昨天犀炎他们说，如果我去龙楼，他们就能治好你的手——”

“我不同意——”沈令猛的抬头，一双漆黑眸子森然看他，沉声道：“若殿下经过深思熟虑，愿意前往龙楼是一回事，居然拿我做威胁，其意必然不善，龙楼打错主意了。”

“……嗯，我也是这么说的，我对他说，‘莫说沈令的手了，你即便拿沈令的命，也不要想在孤面前讨价还价’。”

沈令松了口气，对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轻声道：“殿下说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