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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更何况，在包办婚姻的情况下，夫妻双方在婚前，不少是连面也没有见过一次的，哪里还会相互了解？在并不了解对方性格的前提下，却又要求妻子让丈夫满意，岂不是&ldo;神话&rdo;？现代&ldo;自由恋爱&rdo;而结合的夫妻，尚且有不少在婚后发现&ldo;性格不和&rdo;而吵将起来的，况乎父母包办者？然而，丈夫不满意，尚可尽情发泄；妻子不满意，却只能委曲求全。这就在一开始，便把作妻子的置于一种十分尴尬和为难的境地，在她年轻的心灵上，投下终身难忘的阴影。

于是，为了作一个贤妻，妻子们便只好去揣摩丈夫的心理，适应丈夫的性格。说的白一点，就是去看丈夫的&ldo;脸色&rdo;。然而这并不容易。且不说压抑自己去适应别人有多痛苦，也不说这种适应是一个何等漫长的过程，即便这些难关都度过了，也不能保证丈夫认定她是贤妻，因为丈夫的性格、兴趣和要求还会改变。丈夫变了，妻子反应不过来，还用老一套去奉承他，岂不又要自讨没趣？

再说了，丈夫的要求，有合理的，也有不合理的；有办得到的，也有办不到的。正如贾母训斥邢夫人时所说的：&ldo;他逼着你杀人，你也杀去？&rdo;遇到这种情况，做妻子的，又该怎么办呢？可见，看着丈夫的脸色作妻子，是很难的。

更何况，一个标准的&ldo;贤妻&rdo;，不但应该让丈夫满意，而且还要能让丈夫成为一个&ldo;好男人&rdo;。比方说，让丈夫有出息、有作为、有成就、有功名等等。也就是说，妻子不但有关心丈夫、照顾丈夫的义务，还有辅佐丈夫甚至教育丈夫的责任。

在传统观念看来，一个男人是否有出息或有作为，妻子的责任是很重大的。因为母亲只担任成人前的教育。男子一成人，就要娶妻，于是这个人就交给那做妻子的了。如果那男人居然竟&ldo;没有出息&rdo;，那么，作母亲的是决不会认帐的。因为世界上的母亲都不会承认自己儿子不好和自己教育不成功。宽容一点的，可以承认那是自己儿子&ldo;运气不好&rdo;；不宽容的，则会一口咬定是儿媳妇&ldo;坏了儿子的事&rdo;。&ldo;坏事&rdo;的原因可能有三种：一是儿媳妇&ldo;命相不好&rdo;，命里克夫；二是儿媳妇&ldo;辅佐不力&rdo;，没有尽责；三是儿媳妇&ldo;过于风骚&rdo;，害得她儿子玩物丧志。这三条，都可以构成休妻的条件，引起做公婆的来向那做媳妇的大兴问罪之师。

在传统社会，当然没有多少妻子是愿意被休的，也没多少人愿意被责。更何况，丈夫事业有成，对妻子来说，也有不少实际上的好处。丈夫发了财，妻子可以&ldo;穿金戴银&rdo;；丈夫升了官，妻子可以&ldo;诰封命妇&rdo;。在这一点上，传统社会倒还算&ldo;公平&rdo;：丈夫犯了罪，妻子要连坐；丈夫有了功，妻子也沾光。所以，一般的说，即便是为了自己的荣辱，做妻子的，也愿意丈夫能出人头地。

要做人上人，就先得去吃苦中苦。这里说的&ldo;吃苦&rdo;，也包括少享受一点性快乐在内。在传统观念看来，性是生育的手段。如果继统的问题已经解决，再过多地过性生活，那就是&ldo;y&rdo;，至少也是&ldo;玩物&rdo;，而&ldo;玩物&rdo;是会&ldo;丧志&rdo;的。为了让丈夫不至于&ldo;丧志&rdo;，妻子便只有使自己变得&ldo;不好玩&rdo;。也就是说，变得不性感、没魅力，甚至无性欲。当然爱情云云，也就根本谈不上了。

非但如此，妻子对于丈夫&ldo;过多的&rdo;性爱要求，还有规劝的责任和婉拒的义务。这就等于自己断了自己争取爱情的&ldo;后路&rdo;。更何况，规劝的内容还不止于此，而是丈夫的一切&ldo;不良&rdo;习气或行为。女人原本爱唠叨，现在既然又有此权力与义务，更难免变本加厉。如果妻子说的在理，又有公婆撑腰，丈夫当然也无可奈何。但这丝毫也不妨碍他在心里讨厌妻子，甚或干脆不理她。在这种情况下，夫妻之间还有爱情吗？

&ldo;好妻子&rdo;不容易做，&ldo;好媳妇&rdo;更难当。

从古到今，中国的婆媳关系，历来就是一个让人头疼的事情。但是，在传统社会，做一个好媳妇却又比做一个好妻子更为重要。因为礼已经规定了：&ldo;妇顺者，顺于舅姑（公婆），和于家人，而后当于夫。&rdo;也就是说，孝顺公婆，和睦家人，比夫妻相爱重要的多。而且，在事实上，公婆对媳妇的处置权力也要大于丈夫。一个做妻子的，如果不讨丈夫喜欢，或与丈夫没有感情，但只要婆婆不发话，丈夫就休不了她，如蒋介石、鲁迅的原配都是。反之，如果婆婆不喜欢这个媳妇，要将她扫地出门，那么，夫妻感情再好，也无济于事。如《孔雀东南飞》中焦仲卿之妻刘兰芝、陆游之妻唐婉都是。所以，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那些&ldo;聪明&rdo;的女人，都会把做好媳妇看得比做好妻子为重。比如，王夫人就整天在贾母身边转，讨贾母的喜欢，却很少看到她与贾政有什么感情交流。

那么，什么样的媳妇才是&ldo;好&rdo;媳妇呢？

按照传统观念，一个标准的&ldo;好媳妇&rdo;除了孝敬公婆外，还应该品性端正、作风正派、仪态端庄、不苟言笑，总之是知书达礼、循规蹈矩，切忌轻狂、轻佻、轻浮、轻慢。这些看起来似乎冠冕堂皇、无可挑剔的要求背后，实际上是&ldo;不准乱说乱动&rdo;和&ldo;不得浪漫活泼&rdo;的意思。对于这一点，中国传统礼教有相当详尽的规定，有的还规定得非常具体而细致，比如，不可在婆婆面前喧哗、吵闹、打嗝、打喷嚏、打哈欠、伸懒腰，不能踮脚走路（但也不能走得很重），不能斜眼相视（当然更不能怒目相视，而应低眉作恭顺状），更不能吐痰、抹鼻涕。一个人，小心谨慎、恭敬拘束如是，还要能保持什么个性和魅力，那可真是天方夜谈了。

一个好媳妇，除了要&ldo;顺于舅姑&rdo;外，还要&ldo;和于家人&rdo;，这又是一个难题。中国传统大家庭、大家族中，不但婆媳关系难处，妯娌关系、姑嫂关系往往也很紧张。但是，一个&ldo;门风谨严&rdo;的家族，是决不允许有&ldo;内乱&rdo;发生的。这就只有对媳妇们进行规范和弹压。长嫂要克己，弟妇要谦让，每个人都要克制和压抑自己，又都要到婆婆那里去争取好评。自己的丈夫，也就不大顾得了啦！再说，白天在婆婆面前装模作样，做了一天的戏，晚上回到房里，筋疲力尽身心交瘁，实在也很难有什么兴致再和丈夫做爱。有这份精力，还不如琢磨一下明天怎么去对待婆婆、算计妯娌呢！

第三个任务‐‐管好家政，当一个&ldo;好管家&rdo;，同样很难。

依礼，新媳妇过门以后，婆婆就要交出&ldo;治家权&rdo;，把这个家，交由媳妇去治理。其象征仪式，就是在拜舅姑礼毕后，公婆从客位下堂，媳妇从主位下堂。婆媳之间，从此便有主客关系的意味。但是，话虽这么说，痛快交权的，并不很多。有的会&ldo;垂帘听政&rdo;，有的竟&ldo;直接插手&rdo;。即便真正放权的婆婆，对家政大事，仍有最高裁决权，而媳妇则不过&ldo;办事员&rdo;罢了。要言之，媳妇顶多只有&ldo;治权&rdo;，没有&ldo;主权&rdo;。主权仍在婆婆手里，这是&ldo;家难管&rdo;的原因之一。